简白的话里满是调侃的轻松,这叫徐起阳更加不爽。他从刚开始就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违法的,我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别搀和这样的事情,要是万一闹开了,我都帮不了你。我刚刚从警官学院毕业,我能做到视而不见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拜托你别给我惹这样的麻烦行吗?”
简白倒是不置可否:
“都是为了谋生而已,老想着黑暗面多没意思。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别计较这个了,带你来也是想让你开心点儿,你板着个脸算怎么回事?”
徐起阳轻舒了一口气,耳畔还回荡着刚才的爆炸一般的电子音乐的回音,弄得他的耳膜阵阵发痒发痛。他抬手掏了掏耳朵,无奈道:
“开心点儿?你明明是说带我看艺术展吧?”
没想到,简白很快地接了一句:
“死亡也是门艺术啊。”
这句话一出口,徐起阳就感觉更加不对劲了。
从下午和简白见面开始,这个家伙就自始至终地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带着几丝轻松和俏皮。
而徐起阳却陡然联想起了几年前,郭品骥比手画脚地对自己说出自己对简白的“调教目标”时,所说出来的那些话:
“他会是一个随时随地挂着轻松笑容的人,礼节合拍,比较讨人喜欢,但有的时候又有点儿古怪的人……”
想到这儿,徐起阳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郭品骥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现在的简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切都在按照郭品骥所说的在推进着,简白也的确被培养成了这么一个人……
等等,被培养成?
徐起阳把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了简白,简白也毫不畏惧地看回来,笑眯眯地问:
“起阳啊,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咱们俩什么关系,你用不着和我拐弯抹角的。”
徐起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简,你实话告诉我,你的那个病……到底治好了没有?”
说完这句话后,徐起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在自己问出这句话之后,简白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刹那间褪去了。
不,不应该说是一刹那间褪去了,而是他上扬的嘴角的肌肉松弛了下来,微眯着的眼睛恢复到了原状,脸颊上小小的酒窝也很快地消失。
所有的表情,从他的脸上,就像是退潮一样地消失了。
但是顷刻间,那些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就像是变魔术一样。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徐起阳,简白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脸:
“呃……你觉得呢?”
第八节 Greek?Greece?
徐起阳的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两个人面前的茶都已经凉了,但谁都没有叫服务员来。
木梨子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打破了包厢中的沉默:
“你在怀疑什么?”
徐起阳无奈地喝了一口已经冷掉了的茶,说:
“我没有在怀疑什么,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东西而已,当然,这是我的主观叙述,你会怀疑什么,和我无关。”
木梨子扬起脸,注视着徐起阳,说:
“不对。我和你联系,是因为我想知道有关于简叔叔的情感淡漠症的问题,你似乎……把重点放到了那场停车场杀人案和郭品骥这个人身上了?”
徐起阳却不动声色,他也看向木梨子,说:
“这些都是老简跟我讲的事情,也是和老郭有关的事。假如没有老郭,我和老简当初根本不会认识,老简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说句比较不合适的话,如果没有老郭在的话,我们也许从来都不会认识。”
木梨子没说话,她看出徐起阳眉宇间的纠结,她在等着他抛出那句转折。
果然,徐起阳补了一句:
“但是,我想了很长时间,总觉得老郭是个……挺可怕的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
木梨子在听到徐起阳讲述郭品骥是如何对简白进行改造的时候,后背就已经起了冷汗。
她自认为对郭品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是在徐起阳描述中的那个郭品骥,和她现实生活中认识的郭品骥,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胡吹乱侃没有变。爱好女色没有变,但是总觉得透着一股莫名的可怖。
他太耐心了。
对,没错,就是耐心。
木梨子完全无法想象到,要把一个之前完全不能理解所谓“礼节”和“待人接物之道”的情感淡漠症患者调教成现在的简白,是一件多么艰巨的事情。
饶是简白的智商再高,要让他操控自己的表情,甚至操纵自己每一寸的面部肌肉。让所有的表情都看起来如此自然,实在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情,需要反复地枯燥地练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木梨子可以理解简白想要变成一个正常人的心情,但是对于郭品骥的动机。她就领会不了了。
郭品骥到底想要做什么?
单纯是为了朋友?但是对着一个你不管对他如何付出,他都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感动的人,真的能成为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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