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天一早我就做这件事。格兰特先生,我想告诉你,我非常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你牺牲自己的时间来做其他人不愿意做的事,我的意思是说,警察不愿碰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你——”
“听着,泰德。我并不是在做好事,我是随心所欲又好管闲事的人,这件事让我乐在其中。倘若不是这样,相信我,我现在绝对不会在伦敦,今天晚上可能还在克努睡觉呢。所以,晚安,睡个好觉。我们见面再谈这件事吧!”
他挂断电话,去看汀可太太在炉上留了什么给他。看起来像是一种馅饼,他端到客厅无心绪地吃着,念头全在劳埃德身上。
劳埃德到底是哪里令他觉得熟悉?他回想刚有这种感觉的前几秒钟。那时候劳埃德在做什么?劳埃德拉开书柜的木板门,动作里带着一种自我察觉的优雅,以及喜好自我宣传的那类人的手势。是不是这些姿势唤起他这种熟悉感?然后还有更古怪的事。
当他提到肯瑞克在报上的涂鸦时,为什么劳埃德会问“写在哪里”?那真的是最不自然的反应。
他到底怎么跟劳埃德说的?他跟劳埃德说,他之所以对肯瑞克感兴趣,是因为他涂鸦的诗句。对这句话的正常反应该是“诗句?”因为那句话里最关键的字眼就是“诗句”,至于他涂鸦在什么上面并不重要。如果一个人对这句话的反应是“写在哪里”,倒真是令人费解。
然而分析起来,人类任何的反应都并不令人费解。
根据格兰特的经验,一份陈述中不相干、不受注意的字眼,才是最重要的。令人惊讶且满意的破绽,通常就存在于定论与非定论之间。
为什么劳埃德会说“写在哪里”?他带着这个问题上床,也带着这个问题睡着。
早上他开始逐一拜访那些阿拉伯权威,而结果倒不出所料——完全没有结果。那些以阿拉伯探险为嗜好的人,很少有钱可以赞助什么人;相反的,他们通常只能自己赞助自己。惟一的机会是这些人中真的有人对这个计划感到兴趣,而愿意帮忙资助一点。但是没有人听过查尔斯·马汀或比尔·肯瑞克。
他结束拜访前就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了。他站在窗户边等泰德的电话,心里想到底应该出去外面吃,还是让汀可太太帮他弄一份蛋饼。又是个灰暗的天气,但有一点微风,还有潮湿地面的气味,带着古怪的乡间气息。他注意到今天是个适合钓鱼的日子,有一瞬间他还真希望自己正由荒地往河流走,而不是在这里跟伦敦的电话系统较劲。其实甚至根本不必是河流,只要在德伍小湖,一艘漏水的船上,有派特作伴坐一个下午就很满足了。
他转向书桌,开始清理今早拆阅邮件时留下的混乱。
他蹲下去把撕碎的废纸和空信封丢进垃圾桶,但是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停止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东西。
他现在知道赫伦·劳埃德到底让他想起谁了。
就是阿奇。
这实在是太意外也太荒谬了,以至于他坐在椅子上开始笑了起来。
到底阿奇跟赫伦·劳埃德这个优雅有教养的人有什么共同点?挫折?当然不是。或是在自己所热爱的国家里是个异乡人?不,这太牵强了。应该是某个更接近本质的原因。
劳埃德令他想起的人就是阿奇,这一点他现在非常肯定。他感到一种独特的解脱感,就像终于想起一个老是想不起来的名字。
是的,就是阿奇。
但是为什么?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有什么共同点?是他们的表情?不。他们的体格?不。他们的声音?不,那到底是什么?
“就是他们的虚荣心啊!你这个白痴。”他内在的声音这么说。
是的,就是这一点。他们的虚荣心,那种病态的虚荣心。
他静静地坐着思考,已经不再觉得很开心了。
虚荣,这个所有犯罪行为的第一要素,是所有罪犯心里共同的因素。
只要想想看——他手肘边的电话此时突然“铃”地一声响了起来。
是泰德。他已经问到第十八问了,他说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了,但是血管里流的是拓荒者的血,所以仍在继续搜寻。
“休息一下,过来跟我一起吃饭吧!”
“噢!我已经吃过午餐了。我在莱斯特广场吃了几根香蕉和一杯奶昔。”
“天啊!”格兰特说。
“怎样,这有什么不对?”
“甜食啊!就是这点不对。”
“可是很累的时候吃点甜食挺好的。你那边没什么进展?”
“没有。如果他是北上去见一个能资助他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只是个有钱的业余者,而不是一个积极从事阿拉伯探险的人。”
“噢!好吧。那我该走了,我什么时候再打电话给你?”
“只要你一问完那份旅馆名单,就打电话给我。我会在这里等你的电话。”
格兰特决定要吃蛋饼,在汀可太太准备时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让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然后再马上把它拉下来。
只要他们能够找到一个起点就好了。但如果泰德问完所有的旅馆后,仍然毫无头绪呢?他只剩几天就得回去上班了。他停止揣测虚荣心及它的各种可能性,开始想泰德得花多少时间才能问完剩下的那四家?在蛋饼还没吃完以前,泰德就亲自来了,带着满腔的兴奋及一脸胜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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