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救赎_指纹【完结】(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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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我想住手,却停不下来。不杀人,难道只能等着被杀?

  原始规则下,我们只是一群最低级的野兽。摆脱一切束缚,我会比他们更强大;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甚至能够超越彬。

  直到扳机的滞阻让我察觉到子弹已经用尽,对面的敌人依旧前赴后继。我退下弹夹,细长的金属模具砸在脚面上。正要掏出备用弹夹,一把银色的匕首冒了出来。我忙用枪去拨,刀刃偏离既定方向,扎进我左侧肩窝。我能感觉到心脏挣扎了一下,膝盖发软,跪倒在地。与此同时,一只手抓着我的后脖领往回拖了一把,我随之仰倒……

  黑色的闪电从上方划过——我终于,终于见到了他。

  即便是在意识有些游离的状态下,依旧不难辨认出那个如鬼魅般穿梭的身影,冰锥一样凌厉——彬和他的战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快,快得仿佛脱离了人类对世间的一切认知。

  枪口发烫,指尖冰凉。我控制不住地笑了。这就是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二号,时天在安隆汶迷雾中看到的情景——

  死神狂奔。

  尾声

  暴风过境的屠戮把所有疯狂暂时打回原形,剩下的在裹足发抖。彬拉开了一段数米的安全距离,路上铺满尸体。他有些蹒跚地走过来,架起我半侧身后撤。时天他们杀出了血路,已从窄巷脱离。

  退至路口,他扶我靠在墙边,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才注意到他的黑色衬衫外附着一层黏稠的液体,右胸侧靠近腋窝的位置,一个明显的伤口在急速流血,浸湿了右边的裤腿。他低着头,气息短促,小腿在抖。

  所有的痛感自上而下麻木了,我站直身子,无措地抓着他。

  彬侧脸冲巷子里的残兵眯着眼一瞥,肉蛆般缓慢蠕动的人流慌忙踩下刹车。

  他继而转向我:“你还是来了……”

  我望着雄王路:时天他们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人群——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愤怒的无政府主义军团。越过仇恨的人墙,虽然面朝着祖国的方向,但从这里并不能看到两国的边疆。太阳下山了,天空却没有完全暗下来,我似乎还能凭借着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光亮,眺望着无限远的地方。

  在那里,有家人、朋友和同事,“海碗居”的炸酱面,早市环抱的城门楼,喧闹街边的“指纹”咖啡屋,雨夜中的小月河……在那里,珍藏着彬永生眷恋的回忆。

  换上备用弹夹,我试图用左臂去架他:“走,跟我回去。”

  彬推开我,抬起头,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分不清是在嘲笑什么:“馨诚,我们……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看着他,第一次读懂了这个记忆囚徒瞳孔中的镜像:那是一种徘徊在人性与兽性之间的、无可替代的悲伤。

  “一个男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无论一个女人爱不爱你,你都可以义无反顾地去爱她……”

  但最不幸的是,无论你如何义无反顾地去爱她,都无法强求她爱你——感情,本就是无解的迷局。

  情深不寿,爱重成仇。

  没错,彬,你在追寻死亡。八年间我认识的你,早在陈娟离开时,灵魂就已脱窍而去。剩下的,仅仅是直立行走的殉葬之躯。

  我抓紧机会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到头来你还是蒙了我一道。你不是姚江。你杀人,你救人,但你的的确确,没有出卖过任何人。”

  他回报以微笑:“有什么分别……”

  我说出心中所念:“你还会再杀人么?”

  彬又一次咳嗽,咳出很多血。他抽了下鼻子,盯着我手中的武器,抖动的左侧眼角像抹了层凡士林,反问:“你是来杀我的么?”

  我觉得眉宇间在痉挛,便握紧枪,四下观望,仿佛能够找到答案。

  他伸手扶住我肩膀,好像打算对我耳语,但随即闪过我,奔向海啸般的人群。

  我左手兜了一把,没抓住他。这是最后的机会,我立刻把子弹顶上膛,倚墙单臂据枪,瞄准他——或是他面对的人群。

  “彬!”

  他回首看了一眼,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表情活像在同一个世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想起界桥边的提示,把枪口略微放低,食指在扳机上加力,直到撞针锁打开……

  弹夹里一共有多少发子弹?

  彬缓缓抬起双臂,两肘贴在腰际,像一只因为先天残疾而放弃飞翔的雏鸟,仿佛在迎接我为他带来的结局,或是已准备好随时湮没在身后涌来的刀光与人潮里。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与你同行,还是送你离去。

  我眯着左眼,确认目标,把扳机扣到底。

  (全文完)

  后 记

  一.关于写作

  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写小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三年多以前,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对一本“很烂”的国内同类作品大肆批判,尽情挥霍着自己的无知自大,并借杨绛先生在《洗澡》中的描述扬言:“我两个脚指头夹着笔,写得还比他好些!”

  朋友们对我很容忍,只是说:“好啊,那你也写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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