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本笑了笑,他的笑声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空洞地回响着。我觉得“肃清”一词,一定包含着某种特殊含义。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杉本老师,还有其他老师,他们都在恐惧着什么……
在这之后,杉本突然加快了步伐,带我大致看了一下二楼的音乐教室、理科教室、美术教室,然后又到一楼,看了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教室。手工教室、值班室、后勤室、保健室、课外活动室,等等。
(工作日志擠要)——四月七日
今天是开学典礼。一年级新生入学仪式于昨天举行、全体学生在校因集合,召开早会。校长致辞,新老师自我介绍和发言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到教室,召开新学期的首次班会。
今天没有一般课程,就是老师和同学互相见见面。了解一下情况。然后。进行了正、副班级长,和其他班级委员的选举。
青叶丘所在的松井町,有三个国铁车站。最东边的是位于城镇中心区的松井站,中间是横田站,西边的青叶站,则是离青叶丘中学最近的一个车站。
为了通勤方便,我在距离松井车站步行五分钟的地方,租了一间公寓。从这里到学校只有两站,但是站间距离较长,单程需要大概十五分钟。从横田站开往青叶站的途中,在到达目的地几分钟前,列车会拐一个大弯,导致车身发生大幅度倾斜;同时,一片让人窒息的景色,会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蜿蜒穿过丘陵地带的列车,在这里突然进入广阔的盆地,前方是呈现出奇妙曲线的荒岩山,山脚下有大片大片的麦田和魔芋田,而青叶丘初中,就突兀地矗立在田地中间。
真是绝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片美景之中,却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气氛。
四月一日来这里的时候,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必须要穿大衣才行。而在之后的一周时间里,天气开始回暖,学校南边的樱花树,也渐渐染上一层粉红色,大概有三分之一的花朵开放了。用不了多久,这个学校就会变成如世外桃源般美丽的地方,我十分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我在青叶站下了车,正要进校门的时候,看到四个大块头学生并排向前走着,他们斜挎着白色布包,肩带长到不能再长的地步。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那种嚣张叛逆的学生。他们大摇大摆地,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低年级学生只能惊恐不安地跟在他们的后面,不敢越过他们前进。
“真是无可救药的家伙啊!……
我拍了拍走在中间、体格最壮硕的学生的肩膀。他比我还高,有一米七五、七六的样子,体重也有八十公斤左右,他要是练柔道的话,估计是一把好手,
“混蛋,你们几个挡路了,要不就把路让开,要不就走快点儿。”
听到我的话,他们四个家伙立刻停下脚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肩膀僵了一下,然后,中间那位貌似老大的学生,忽然转过身看向我,鱼眼一样毫无感情的眼睛,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他没有开口,但我已经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性力量。完了,我心想。我真不想给这种学生当班主任啊。
四人组的队伍打乱了,低年级学生赶紧趁此机会,越过他们朝前走。我跟着最后一个学生走过去,这期间四人组只是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极力保持着威严,不紧不慢地走着,然而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并没有解除,我能感受到他们恶狠狠的目光,―直落在我的脖子上。要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恐怕我现在早就被他们大卸八块了——敌意,还有恶意……脖子有些发痒的感觉。我没有回头,直接穿过校门,走进校园。
开学典礼在校园里举行。校长训话之后,介绍了我这个新来的老师。我站在早会台上,在按年级分别列队的学生面前,做了自我介绍,学生中并没有那几个大块头的身影。
在上课铃响之前,我向旁边的三年级副班主任喜多村冬彦,询问了那几个学生的情况。
“啊,你说他们几个呀!……”
喜多村冬彦是一位英语老师,是个四十岁上下、身材瘦小的男人,他好像是严重的多汗体质,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用手帕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你看他们那副样子,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怎么说呢,要酌情小心应付才是,呵呵!……”
喜多村有几分神经质地字斟句酌,说到最后,还发出类似笑声的呵呵呼气声。第一次和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我有种被嘲弄的感觉,但他好像并非此意,只是他的说话习惯而已,一紧张就会这样。
“他们是三年级的吗?”
“当然了。就在你那个班里。如果硬要管教他们的话,会遭殃的哦。”
“但是,这样……”
这样是不对的,不过话说了一半,我就咽回去了。虽然他说过有困难的时候会帮忙,但现在看来,恐怕指望不上他了。
看着我迷惑的神情,喜多村呵呵笑出了声,他说:“嗯,反正你上完一节课就知道了。”他丢下这句吓人的话,就走出了教员室。
我怀着些许不安走向位于二楼的3A班教室。我在教室的门前竖起耳朵,想先听听里面的动静,但什么也没有听见,一瞬间,我有种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的错觉,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拉门的玻璃部分,可以清楚地看到,学生们黑压压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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