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学生们住的地方离得比较远,而且,就算被哪个老师看到,也没有关系。我们两个人都是单身,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返校日前一天,她在我的公寓留宿,第二天一早,我们若无其事地来到学校,还像普通同事那样相处。这种感觉很刺激也很快乐。
时隔一个署假,八月二十一日,全校师生返校。盂兰盆会①已经过去了,暑热却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那天从早晨开始,日照就特别强烈。山区地带湿度较低,紫外线却比平原地区厉害。九点钟之前,全体师生在操场集合,校长在主席台上,一边讲话,一边用手帕擦着秃头上的汗水。
①日本迎接和供奉祖先之灵的民俗性佛教活动,现在大多数地区,都在八月十五日前后举行。
其间有两个女生晕倒了,被送到了保健室。其中一人就是长谷川美玲。在一群脸庞被晒得黝黑的学生当中,她那苍白的脸色非常醒目。她的皮肤白得异常,几乎可以看见血管。而且两颊深陷,眼睛下方阴影浓重,就像身患重病一样。
就连一向喜欢长篇大论的校长,也抓住这个机会,说了几句诸如“天气热,希望大家注意身体”;“新学期要努力学习”之类的套话后,就匆匆结束了讲话。在返回教学楼的路上,我注意到学生群里有一阵骚动。几个学生围着花坛,正在指指点点地叫嚷。
我想督促他们快点回教室,于是走到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什么呀?真吓人!……”一个像小学生似的、还没有变声的学生尖叫出声。这是鹫尾力的声音。
佐藤源治在鹫尾头上推了一下,说:“笨蛋,这不是彼岸花①吗!”
①彼岸花:石蒜科植物,生长于阴森、潮湿的地方。球茎有毒,但可入药。在日本。这种花常在秋分前后盛开,秋分又称秋彼岸,因而得名彼岸花。
“这种花经常长在墓地上吧。”
“好了好了,快回教室吧,“我招呼着学生们。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嘟囔着“好可怕”、“这里以前就是墓地啊”之类的话,四散而去,
学生们走了以后,我得以看到花坛里,盛开的那朵妖异、鲜红的花。
彼岸花,别名曼珠沙华,常生长于墓地或河边。本应从青色的球根中抽出的花茎,却从旁边的地面生长出来,花茎顶端的花朵样貌诡异。对了,朱顶红也是这样的植物。此时花坛里虽然只开了一朵,但很明显,周围种的也全是彼岸花。
不可思议,是谁在什么时候,把这种花种在这里的?之前这里明明盛开着非洲菊,现在却连一棵都没有了。
这时候,勤杂工竹泽先生,正好经过,我问他花的事。他说:“老师,这个我也不知道。到去年为止,这里从来没有开过这种花。而且,我也不记得这里种过非洲菊。是学生们随便乱种的吧。这花看着真让人不舒服,要不要拔掉呀?”
竹泽先生的手伸向彼岸花,我连忙阻止道:“不用,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彼岸花应该是九月开花的。现在早晚都比较凉,有一棵等不及,就提前开放了。”
我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回到了二楼的3A班教室,学生们已经坐在座位上等我了。只有长谷川美玲的位置是空的,她好像还在保健室里休息。
我的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就像一只关在瓶子里的牛虻,一直在嗡嗡叫着,提醒它的存在。
不会吧,不会吧……
我心不在焉地,给学生们讲完新学期的注意事项,就让他们回家了。然后,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教室里,我拼命抑制着,从窗户向下看的欲望。如果我看了,就正合了种花人的意思。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不去看。
但最后,我还是没有能够抑制住诱惑,从窗口探出身子。
花坛里的彼岸花,组成了一个文字,我又一次感到,后背蹿过一股寒气。种花人的恶意,透过一株颜色诡异的花朵,悄悄散发出来。我感到头晕目眩,但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那个文字。
那是英文字母X,或者是个X的符号。X到底指什么呢?
彼岸花形成的X,不知是不是在嘲笑,死在这个花坛中的稻垣公夫的灵魂。彼岸花在骄阳下积蓄着力量,等待着花朵全部绽放。
突然,我感觉身后有人。觉察到危险的我,猛地转过身来。
“老师!……”
让我吃惊的是,站在我身后的是长谷川美玲。她就像幽灵一样,脸色苍白,尽管天气很热,但她全身抖个不停。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一直在保健室休息。”
“啊,对了,你早会的时候身体不舒服。怎么样了?现在好点没有?”
“嗯,基本已经好了。但是……”
美玲欲言又止,她低下头,一滴眼泪掉下来,浸湿了白色拖鞋的前端。
“但是怎么了?”
她抬起头,大眼睛里盈满泪水。白上衣下面的娇小胸部,随着抽泣声激烈地上下起伏。这个十五岁的少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心动的性感气息。
“我……我害怕。”长谷川美玲突然如此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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