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
对他的死(我们是很特别的夫妇)她怎么也不愿意去承认。(很特别的……)
她咬到飞进嘴里来的泥泞,舌头所感觉到的苦味。他觉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她也曾经尝过同样的味道,在同样的一种心情下……
她忍着痛,憋住气很快的翻个身,试着再次站起来。她把手按在满是水的地面上,用力让身体挺起来。
闪电快速的奔驰而过。在森林中瞬间的亮光,是他看见了就在鼻尖处的东西。
红色的衣服。
他首先理解到的,就是这一点。
弄得很(233留着空等会问问)的红色夹克。
这不是洲藤先生昨天穿的衣服吗?这么说……这里的东西……刚才那软绵绵的东西?
是洲藤的尸体!他是在这个地方被那家伙给杀死的。他在这里遇害,然后头部被锐利的凶器斩了下来。
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臭,扑鼻而来。对对于这个非现实似的恐怖,她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莫名其妙的发出叫喊声,然后试着让自己再站起来。结果又滑了一跤,整个屁股坐进了泥沼中。
再如何努力的想站起来,也是白费力气。那些黑色的泥土,似乎带有意识似的,紧紧地缠住她的脚,把她的身体往下拉。这样下去,他将会滑落到黑暗死亡的深渊
啊!对了……,到这一刻他才察觉。
泥巴的味道,下不停的雨,还有红色的衣服——这不都和那天一样吗?那一天——也就是两年前七月的那一个下雨天一样……
“……智史。”
颤抖的嘴唇低吟着这个名字。
“啊……”
这是这两年来,她她决心不让自己想起的事。那个下雨得午后、那个孩子,智史死了,那个……
“智史……”
背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了。虽然她模糊的意识到这个事实,但却依然动也不动地跌坐在那里。
杀人鬼发现昨天被他杀死的第三位男人的前面,坐着的猎物的背影,就把右手握着的斧头砍进身体最近的树干上。他这么做,无非是他判断这个猎物已经逃跑或提抗的力量了。
他慢慢接近她,然后把双手伸向她那软趴趴的肩膀。
已经失去力气,活像橡皮娃娃的身体,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起来,然后勉强她面对自己站起来。
他把双手架在他的喉咙上,就这样一口气把她身体提到半空中。
被这个非人的怪力把自己像活上吊似的架起来,矶部夫人真希望能快点终止呼吸,于是急的让手脚乱扯起来……
(快杀了我吧!)
他一反刚才的恐怖与害怕,应该说是很积极的求死兴趣,存在她的心里。
快点杀了我。
快点。
如果就这样被这个可怕的男人杀死,是最好的。我——我已经……是啊!快点!
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一直存在她的脑海里。现在如果能够这样死去,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救赎。
知道今天,他都一直很努力的忘记这件事。和丈夫交谈时、和住在附近的姊姊、姊夫聊天时,只要提到和智史死有关的情形,他都一律表现出自己全然忘记的表情。他强烈地告诉自己……那件事和我无关,不是我的错……
没错,就是那样。
逐渐薄弱的意识,让他把长时间以来压抑的罪恶感,全部倾吐出来。
是我把那孩子害死的。就是我……所以、所以……
那一天下午以后开始下起了大雨,是一场相当大的雨。
骑着脚踏车到超市买东西的她,等不得雨停下就上路回家。左手撑着伞,右手握着车把,在雨中慌忙行驶。
但是——
就在一个视野不好的转角处,因为伞的前方遮住了视线,她就和在红砖道上奔跑而来的孩子撞个正着。很巧的,那孩子正是智史。
脚踏车整个倒在道路旁,也没什么大伤。手肘、膝盖撞到地面时的疼痛,还不如脸颊贴在水泥地面时的冰冷感觉,以及飞进口中的泥土的苦味来得记忆鲜明
被脚踏车撞到的智史,尽然弹跳出去滚落在马路上。他当时身上穿的是红色衬衫。这时正好有一辆车子开过来,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那个横躺在地面上的小小的身躯……
被紧急送到医院的智史,还等不及父亲来到,就已经断气了。他也赶到医院里,但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她如何能表白那孩子被车子压死,是自己的过错呢?
所幸的是——这种说法是不是正确的——开车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在车祸之前在路边所发生的事,而马路上也没有其他的行人。
于是,她告诉自己(不知道什么符号)事故的真正经过,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说。他强迫自己接受这个声音,并且企图把那天的真相全部忘记。
是我害死那个孩子的!
当他的手脚动作变得迟钝,意识也开始丧失的那一刻,加诸喉咙的同感突然消失了。身体软绵绵的浮在半空中,然后突然一骨碌地往地面掉。
为什么?
脖子被接松后,开始咳嗽起来,矶部夫人也在黑暗中打开了模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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