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我们得赶快离开山路。”
“怎么了,尼克?你要干什么?”她想挣开他,要把手臂从他的掌握中抽出来。
“过后我再跟你解释。”他粗暴地抓住她,“现在请相信我。”他拖着她走了几步后,她才放弃抵制,跟着他向来的方向跑起来。
他们还没跑上五十米,就听见悬崖顶上传来爆炸声。一阵巨大的气浪裹挟着令他们站不稳的力量向他们袭来,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使他们的耳鼓疼痛不已,仿佛要炸裂一样。接着,爆炸的冲击波再次袭来,它不是很短暂,而是很持久,像震雷一样在头上翻滚。爆炸吓蒙了他们,他们头晕目眩地转着圈子,搞不清自己要往哪里奔逃。
尼古拉斯终于把她紧紧抱住,回头看去。他发现悬崖顶部在连续地发生爆炸,碎石和烟尘冲天而起,旋转飞舞升腾,像地狱里的魔舞一般。
尽管被恐怖所震撼,他仍能判断出那些爆炸点分布得极为高明。这无疑是一位爆破专家的手笔。碎石如雨,纷纷飞落,天空中仍弥漫着烟尘,飘荡着粉末,和背景上的蓝天相互映衬。好长时间后,破坏才告结束,悬崖原有的身影却已发生了改变。
首先是岩石峭壁向外伸张开来,他看到石壁上现出巨大的缝隙,像是贪婪地张开的大嘴。大片的岩石坍塌了,缓慢地向下滑动,像一个女巨人的裙裾在行屈身礼时堆起的褶皱。岩石发出呻吟般的响声,不断向下坍塌滚动,整个悬崖探出的部分都向幽深的河里落了下去。
尼古拉斯被这可怕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他的脑子似乎被炸瘫了。他不得不用尽力气才能思考和行动。他发现爆炸的中心发生在远处山路的上方,靠近旅行队的前部。塔穆尔就走在那里,和阿里并肩。他和罗兰则落在了队伍的后面。悬崖上的爆破者显然是等待他们进到了爆炸杀伤范围内才动手的,但在发现他们有所警觉并向回跑时,就不得不引爆了炸药。
他们并没有完全得到安全——他们处在爆炸引起的山崩的边沿,尼古拉斯拥抱着罗兰,望着崩塌下去的悬崖顶部,做出了粗略的估计。
他被巨大的岩石洪流吓得呆住了。当塌落的悬崖从他前面的山路席卷而过时,冲走了山路上的骡子和人,把他们卷到了空中,甩进了河道。他们被吞噬了,就像被妖魔的一张可怕的大口吞进去,又用红色岩石造就的旋转剃刀绞成碎末,再吐出去。即使夹杂在岩石洪流的轰响中,他仍旧听到了被抛到深渊里的人们发出的尖叫和骡子的嘶鸣。
破坏的规模一直绵延到他和罗兰站立的路段,如果他们直接暴露在爆炸之下,势必难逃其他人的下场,但悬崖在滑落中减弱了冲击力。而尼古拉斯发觉,他们根本没有希望跑出危险区,飞落的石块仍旧会砸到他们头上。
此刻没有时间对罗兰解释该怎么做——他只有几秒钟采取行动。他把她抱起来,冲过河岸,向河里跳去。几乎同时,他感到脚下失去了立脚点,两人一齐向下跌去,他们滚了又滚,直到下面三十英尺深的地方有一块房子大小的石砬子拦住了他们的坠落。
他们被震得几近昏厥,尼古拉斯把罗兰扶起来,和她一块躲到了石砬子的角落里。那里有一个低洼处,他们钻了进去,趴在那里,后背紧抵着石壁,一动也不动,听着头上飞落的大石头像巨大的皮球似的带着加速度弹跳下来,砸在石砬子上,把他们身后靠着的巨大的石砬子砸得直颤抖,发出教堂钟声般的巨响。那些呼啸而过的石块不停地翻滚着,最后砸落进河水,在河水表面激起海潮般的水柱,仿佛发生了一场海啸一般。
这还只是大爆发之前的序曲而已。现在,真正的洪流向他们扑来了。仿佛是半个山峰都落到了他们头上。所有倾泻到他们藏身的石砬子上的石头似乎都碎裂成了砂石,使他们呼吸的空气里充满了白烟似的粉尘和飞溅的石刃,到处都弥漫着硫磺般的气味,这种巨大的石雨从天而降,堆积在他们头顶的石砬子周围,那些零星的石块也相继落下。
尼古拉斯趴在罗兰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一块石头砸在他的头上靠近耳垂的地方,他咬紧牙关,挣扎着抬起剧痛的头向上看去。他感到有个热乎乎的东西从他右耳后的短发间爬下来,像一个活的生物爬过他的脸颊,直到那东西来到嘴边,他才尝出了它腥咸的味道,他知道那是一股血流。
细碎的岩石粉尘包裹住他们,使他们的喉咙感到很难受,他们咳嗽着,像呛了水一般喘不上气来。粉尘飞进他们的眼睛里,他们不得不用力闭紧眼皮,才能阻止粉尘的渗透。
一块马车般大小的岩石高高地跳到半空,接着落到离他们蹲伏处不远的地方,巨大的撞击力使大地猛烈摇荡起来。罗兰因为有尼古拉斯伏在身上,肚子被压得一阵疼痛,胸部的横隔膜受到压迫,把肺部的空气都挤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的肋骨似乎也被撞碎了。
最后,烟尘和碎石终于减弱了威势,令人惊悚地砸在石砬子上的石雨也少多了,他们呼吸的粉尘也逐渐落定了,石块的滚动和呼啸也听不到了。只有土石最后滑落的细碎声音和河水的汨汨流动声音混杂在一起。
尼古拉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图把眼皮上的尘土抖掉。罗兰在他身下动了一下,他连忙爬开,让她坐起来。他们相互盯视着,脸上已被粉尘涂抹成了日本歌舞伎般的模样。他们的头发也扑满了粉尘,活像18世纪法国贵族们戴的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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