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罗兰咧嘴笑着:“最后一趟了,亲爱的,快完事了。”
罗兰为自己表现出的疲惫不堪感到很尴尬,她靠手杖的帮助,从水沟上面跳过去,不料她低估了水沟的宽度,身体只落到了对面的斜坡上,她猛地跪倒在结冰的冷水里,冰水立刻灌进了她穿的威灵顿靴子里。
乔治娜一边嘲笑她,一边把自己的手杖伸给她,把她从泥水中拖上来。罗兰要把靴子里的水倒掉,因而掉队了,她继续向前赶去,每踏出一步脚下都发出咕吱咕吱的响声。
“左面停住。”领头的管家用对讲机发布命令,那边的队伍立刻遵命停了下来。
管家的技巧是把猎物从茂密的灌木丛中惊飞起来,但不是让它们混乱地成群起飞,而是让它们一小批一小批地飞越单个或成双地站在一起的猎手们头上,以便给他们机会射杀猎物,等他们放过两枪之后,他们会从枪袋里取出第二支枪,并继续射击飞过他们头顶的猎物,管家得到的报酬和他的声望就取决于他让猎物出现在猎手们头顶上的方式。
在狩猎的间歇时刻,罗兰才稍稍得到喘息,顾得上向周围望去。她透过松树林可以向下望到山谷的情形。
山脚下有一片开阔的麦田,绿色的麦苗铺展开去,很多地方还被褐色的残雪遮盖着,那些雪是上个星期下过的,在麦田的下面,管家设置了一排猎手的岗位。在那天刚开始狩猎时,那些猎手们就曾经抽签选择他们开枪时所站的岗位号码。
现在每个猎手都站在自己被指定的岗位上,每个人的身后都带着装有第二只猎枪的枪袋,随时准备在第一支枪放过之后,用第二只枪继续射击,他们都满怀期待地向上望着高地,从那里会有野鸡飞起来。
“哪个人是尼古拉斯爵士?”罗兰向她妈妈喊道。乔治娜只是用手指了指猎手行列最远处的一端。
“那个高个子。”她说道。话音刚落,管家便通过对讲机下达了新的命令,“左面悄悄前进,开始扑打草丛。”驱赶猎物的人们顺从地用手杖扑打起来,在这般精密设计的操作规程里听不到任何喊叫声和吆喝家犬的声音。
“慢点儿走,惊飞鸟群之后便停下。”
在不断发布的命令的指引下队伍继续向前移动,从前面茂密的灌木丛中罗兰可以听到一群野鸡在混乱地扑打着向前移动,它们除非迫不得已从来不愿意飞到天上去。
队伍再一次碰到了水沟,水沟上面覆盖着几乎无法穿越的茂密荆棘,有些比较大胆的猎犬,比如那些拉布拉多猎犬,穿越这些荆棘时就会狂叫起来,乔治娜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巫师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它的身上湿透了,糊满了脏乎乎的泥巴、刺果和荆棘的刺,它的舌头从嘴角伸出,短小的尾巴欢快地摆动着,此时此刻它似乎是全英格兰最快乐的猎犬,它在做的正是主人长期养育它的目的所在。
“前进,巫师,”乔治娜命令道,“把它们赶出来。”
巫师冲进了布满荆棘和尖刺的灌木丛,转眼便消失了,在水沟的深处传出隐约可闻的狗鼻子嗅闻的声音,它们在翻动着什么,接着便响起一阵咯咯叫声和很多翅膀拍击的声音。
一对儿野鸟从灌木丛中被轰了出来。雌鸟在前引路,它的身体是土褐色的,大小和家禽差不多,却不知叫什么名字,雄鸟跟在它身后飞着,姿态很优雅,头上覆盖着彩虹般的翠绿色羽毛,嘴的两边和下垂的部分则是红色的,它的尾部点缀着肉桂色和红色,尾部几乎和整个身体一样长,身上其他的羽毛也都布满了鲜艳的色彩。
随着它的腾飞,灰蒙蒙的空中留下一道宝石镶嵌般的光影。罗兰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看看它们怎么飞的,”乔治娜的声音也充满了激动,“多么棒的一对儿大鸟,这是今天的最漂亮的猎物,我敢打赌,哪个猎手也伤不到它们的一根毫毛。”
向上,再向上,两只大鸟直上云霄,雄鸟紧紧追随着雌鸟,直到一阵狂风卷落山顶,就像开锅的牛奶一样裹着它们远去,飞离了山谷。
轰赶猎物者的队伍发出一片欢呼,他们已经极度疲惫,因而呼声并不响亮,但他们很高兴看到山鹬能飞得这么高这么快,让猎手们成了手下败将。
“前进!”他们呼喊着。“结束!”轰赶猎物的队伍不情愿地停了下来,目送着飞远了的山鹬。
在谷底,猎手们的脸孔向上仰望着,在绿色的背景上出现了许多苍白的斑点,他们脸上的惊恐几乎无法掩饰,因为他们看到山鹬竟然飞得那么快,他们连打中翅膀的希望都没有,但是他们却把那对儿山鹬的身影记在了脑子里,因为它们正在从天上向山谷里落下去。
这时候要想打中它们可是最困难的。一对儿高飞的山鹬乘着一阵风以极快的速度落向猎手们所在的地区,斜穿过猎手们所形成的行列,十二发猎枪的有效射程。对于下面的人来说重要的是要计算出山鹬飞行的速度以及在空中的方向,也许最好的射手会指望打中其中的一只,但没有人会指望打中两只。
“如果它们都安全地飞过去,我就付一镑钱。”乔治娜叫道,驱赶猎物的人们虽然听到了她的叫声,却没有人和她打赌。
风吹送着山鹬,缓缓地拐了个弯,它们开始飞得分开些,朝着远处降落下去。当角度变化时,罗兰能够看到守在射击岗位上的猎手们也随着山鹬的出现转动着他们的头,当山鹬飞过他们头顶时,他们也解除了射击的姿态,他们放松的姿势很明显,一个接着一个,每个人都从高难度的射击挑战当中解脱了出来,因为那种射击免不了处在众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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