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这条长长的,弯曲的色带在水面下冲刺着,盘旋着,吞食着纳胡特的肉体。纳胡特又举起了他的手,充满乞求地伸向冯·席勒。这只胳膊布满了半月形的伤口,一块块肉已被咬掉,只剩下了半只胳膊。
冯·席勒看到这些,恐怖地尖叫起来,从池边退开。纳胡特双目圆睁,黑洞洞的,充满了谴责之情。他死死地瞪着冯·席勒,从他那紧绷绷的喉咙中发出不是人叫的,仿佛是野乌鸦的哇哇叫声。
就在冯·席勒还在呆楞地看着这一切的时候,一只庞大的热带大鳗鱼飞出水面缠到了纳胡特的脑袋上,张开大嘴露出像碎玻璃一样尖锐的亮闪闪的牙齿,一口咬住了纳胡特的脖子。纳胡特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再没有力气赶走这条大怪物了。这条鳗鱼扭曲着,缠绕着,像发光的项圈一样层层缠住了他的脖子,纳胡特毫无反抗能力,只能死死地盯着冯·席勒。
渐渐地,纳胡特的头部又沉到水底下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池面都由于水下深处的翻腾而搅动着,偶尔闪烁一下鳗鱼的银光。慢慢地,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像一面黑玻璃一样。
冯·席勒转身跑开,跑回斜坡,经过安放那台仍然在嗡嗡作响的发电机的平地,向里面的通风井跑去,尽量远离那个令人胆颤心寒的池水。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但只要前面出现通道就跑下去。在中央楼梯的脚下,他跑到墙角,有点头晕目眩,摔倒在玛瑙地砖上,躺在那里痛苦地哭泣着,额头上磕出一个大紫包。躺了一会儿,他勉强站起来,爬上了楼梯。他神智不清,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几乎到了恐惧崩溃的边缘,他再也站不住了,手脚并用沿隧道向前爬着,直到爬到了迷宫的下一个转角,他才又能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向上走着。
这条陡路将他不知不觉带到了泰塔的毒气陷阱,他失足摔下了楼梯磴,腿部和胸部摔得淤青红肿。他又勉强爬起来,穿过储藏室和一排排的双耳瓶,爬上远处的楼梯,来到了通向麦摩斯法老墓室的绘满壁画的长廊。
他衣冠不整,疯眼圆睁,跌跌撞撞走了一半的时候,壁顶的电灯暗了一下,变成了微弱的黄光,然后又亮了起来,显然是发电机在耗尽油箱中的最后几滴油。冯·席勒在长廊中央停下,抬头绝望地看着头顶上的灯,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几分钟后,灯泡都变得极亮并欢快地跳动着,然后又变暗,直到光亮消失。
黑暗就像一块巨大厚重的棺材罩一样笼罩了他,这幕布仿佛是有重量和层次一样,把他包裹得这样紧这样严。他的嘴里好像也尝到了黑色的味道,这黑色逼近他的躯体,使他窒息。
他又开始疯狂地,漫无目地地在黑暗中狂奔。他一头撞到了石头上,再一次跌倒,晕了过去,不久又醒来,他能感觉到淌下来的鲜血的温度,几乎不能呼吸。他侧身躺在地上,啜泣着,慢慢地喘息着。他蜷成一团,就像子宫里的胎儿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会死去,一想到这可能需要几天或是几周的时间,他心里就无比恐惧。他稍微抖动了几下,靠近他撞到的那块石头上。在一片漆黑中,他并不知道这块庇护他的大石头,正是法老麦摩斯的那个大石棺。就这样,他躺在墓室的黑暗中,被古代国王的陪葬宝物包围着,等待着他那缓慢的但又是无可挽回的死亡。
第09章 逃离非洲
圣福门舒修道院内,已经空无一人了。修道士们听到了峡谷中的枪炮声和交战声,收拾好财宝早撤得无影无踪了。
尼古拉斯爬过长长的空无一人的修道院回廊,来到了通往下面的尼罗河和他藏船的显神堂的台阶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他紧张地向下面的平地张望着,阳光很少照到那里,而双子瀑布飞斜而下的银色水柱又封闭了最深之处。他根本就无从判断“工兵”和罗兰是已经在下边等着他了,还是在小路上遇到麻烦了。
他调整一下下巴上破烂的血迹斑斑的绷带,向台阶下跑去。下面传来了她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随后他看到她跑上这黏滑的台阶,向他跑来。
“尼古拉斯!感谢上帝!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她向他怀里扑去,但她一眼看到了他下巴上的绷带和血迹模糊的脸,猛然停下来,瞪着他,她被吓坏了。
“圣母玛利亚!”她小声问道,“尼克,发生什么事了?”
“和杰克·汉姆打了一小架,只是抓伤而已。但我现在不太适合吻你,”他吐字含糊地回答着,努力从绷带后挤出一个微笑,“你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吻我了。”
他搂着她的肩膀转身向台阶下快速走去,几乎把她夹了起来。
“其他人呢?”他边走边问。
“都在这呢,”她告诉他,“‘工兵’和迈克正在给船充气,装船。”
“苔茜怎么样?”
“她很好。”
他们摸黑走下最后一段台阶,来到显神堂下面的河堤边上。尼罗河河水比上次尼古拉斯看到它时涨了十英尺,现在河床涨满,河水汹涌污浊,水流湍急。因为飞驰而下的瀑布形成的水气的遮挡,他几乎已经看不到对岸的悬崖了。
五只阿文艇已经停靠在岸边了,四只已经充好了气,另一只正在压缩气筒的作用下膨胀起来。迈克和“工兵”正在往充好的船上装弹药箱,并用绿色的尼龙货网将它们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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