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所有院子都挤满了普通百姓,甚至挤到了神殿墙外的圣街上和花园里。虽然我几乎一生都住在底比斯,但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无法数清人数,但估计那天一定有二十万人。人群的喧哗让我感到自己就是一只蜜蜂,置身在嗡嗡的蜂群中。
王座周围是一小群级别最高的显贵,他们的头与法老的脚齐平,当然其中一位就是奥西里斯的主祭司。在过去的一年,老院长离开了我们这个短暂的世界,穿过阴间,踏上通往永恒乐园的西方旅程。这位新院长更年轻、更坚定。我知道他不那么容易被英特夫领主掌控。事实上,在我监督修建泰塔看台时,他和我合作安排了今天仪式上某些不同寻常的活动。
然而,人群中最令人注目、能和法老本人抗衡的就是大维西尔。英特夫领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身材高大,气质高贵,像传说中的人物一样英俊;胸前和肩上佩带着沉重的荣誉金链,像来自万神殿神话中的人物。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令人憎恶的拉斯弗。
英特夫领主走进王座前的空场,开始向底比斯两城的国王致欢迎辞,用这种传统方式宣布开幕。他讲话时,我看一眼旁边的我的女主人。即使我和她一样厌恶她的父亲,但我还是被她毫不掩饰、公开表达的愤怒和憎恨震惊了。我想提醒她不要那样明显,但我知道,这样做只能进一步把注意力引到她的极度仇恨上。
大维西尔用很长时间详细列举了他在过去一年里的功绩和如何忠实效忠法老。人群因厌烦和不适出现低语和骚动。热气升腾,照射到拥挤院子的太阳光线聚集在神殿墙内。我看见拥挤中不只一个妇女昏倒。
英特夫领主结束讲话时,主祭司走上来。中午的太阳正在头上方。他向国王汇报底比斯教会的事务。随着他的讲话,热度和恶臭在增加;香水和香精油再也无法掩盖酷热和未洗身体的汗臭味。人们无法逃离去解决内急,男男女女只能蹲在原地。神殿开始散发猪圈或公共厕所的恶臭味。我把在香水中浸泡过的手帕递给我的女主人,她轻轻捂住鼻子。
最后,主祭司以奥西里斯神的名义保佑国王,结束讲话,然后深鞠一躬,退回到大维西尔身后。那天早晨,人们不到天亮开始集合,直到现在,才第一次彻底安静下来。他们忘记了厌烦和不适,伸长脖子,期待着听法老讲话。
国王站起来。我对这个老人的毅力表示惊讶,因为他一直像雕塑一样坐着。他伸出双臂祈求上帝赐福。就在那一刻,传统习俗的神圣酒杯被击碎,整个人群——祭司、贵族、百姓——陷入惊恐。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是人群中仅有几个不感到惊讶的,因为我越权安排了一切。
神殿巨大的发亮铜门旋开。门似乎是自己开的,没人推动。
一声粗重的叹息像风一样吹过整个神殿庭院,刮得拥挤的人群像罗望子树叶沙沙作响。突然,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很快,迷信引起的恐惧呻吟声震惊所有人。一些人跪下,一些人恐惧地把手举在头上,其他人用围巾蒙住脸,担心眼睛因为看见不适合凡人的景象而被击瞎。
一个神穿过神殿门,大步走过来。他身材高大,令人恐惧,斗篷随着身体的走动在肩上挥摆;头盔顶有一大簇白鹭羽毛。他面容奇特,发出金属般的光泽,半鹰半人;钩状鼻,眼睛如同两道黑缝。
“阿赫荷鲁斯!”一个妇女尖叫,然后昏倒在石路上。
“阿赫荷鲁斯!”喊声继续。“是那个神!”人群先后一排一排跪下表示敬意。坐在看台高处的那些人跪下来,许多人做出手势挡开不幸。王座周围的贵族们也跪下来。整个神殿只有两个人保持站姿:法老像绘画的雕塑坐在王座台阶上一动未动;底比斯大维西尔站立着,高大、傲慢。
阿赫荷鲁斯停在国王面前,透过青铜面具的缝隙仰视他。即使在那一刻,法老也未退缩。国王面色惨白。我说不准是不是被吓变白的,但他眼中闪着光,可能是因为宗教信仰的狂喜,也可能是因为恐惧。
“你是谁?”法老盘问。“你是鬼还是人?你为什么干扰我们庄严的仪式?”他的声音强硬、清晰,听不出其中有任何颤栗。我更崇拜他了。这个老人可能虚弱,上了年纪,容易上当受骗,但他有足够的勇气,可以面对人或神,可以像勇士一样坚定立场。
阿赫荷鲁斯用在战争厮杀时指挥军团的声音回答他,这声音在石柱间回荡。“伟大的法老,我是人,不是鬼。我是您的臣民。我来到您面前,对您的命令作出回应。我来到您面前,向您汇报两年前,就在奥西里斯节这一天,就在这个地方,您给我下达的任务。”
他从头上拿下头盔,火红的鬈发倾泻下来。人群立刻认出他,响起一片呼喊声,似乎撼动了神殿的地基。
“塔努斯领主!塔努斯!塔努斯!”
我看我的女主人似乎喊得最响亮。我就坐在她旁边,喊声快把我的耳朵震聋。
“塔努斯!阿赫荷鲁斯!阿赫荷鲁斯!”两个名字混在一起,像暴风吹动的激浪撞击着神殿墙。
“他从墓里出来了!他成了我们的神。”
塔努斯突然从鞘里拔出剑,高高擎起,清楚明白地下令让大家安静。大家听从了,一片寂静。他又说:“圣上,您允许我讲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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