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再也睡不着觉,整夜担心。一来我曾跟国王保证一定是个王子,二来实际的预产期要比国王料想的早。没几天了,要是万一生出来的是个公主,那我也无计可施,不过,至少我能让法老有所准备,虽然孩子会早于他料想的预产期出生,也让他不会起疑心。
法老现在对怀孕和分娩的话题很感兴趣,暂时忘了祠庙陵墓之事。我差不多每天都得跟他再三保证,说洛斯特丽丝小姐虽然臀部小,但这绝对不会影响正常分娩,说她这样年纪轻轻,非常有利于成功顺产。
我就趁机告诉他一些有趣却鲜为人知的逸事,历史上许多伟大的运动赛手、将军和圣人,都是在预产期前就提早出生的。
“陛下,我想这道理显而易见,懒人才会赖在床上晚起,浪费自己的精力,而伟人总是早起。我早注意到您,尊贵的法老,总是日出前就起床。我一猜就知道您也是早产的。”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但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然他也不会反驳我。“要是您这位王子也效仿陛下您,提早从母亲肚里出来,那会是大吉之兆啊。”我真希望自己别这么信口胡诌,但国王对我这番话似乎非常信服。
结果孩子却非常合作,在母亲肚里又多逗留了近两周时间,我也并没采取什么催生措施。出生时间离大家预定的日子越接近越好,这样就没人能说三道四了,但是法老却因相信早产是福而盼着孩子早点出生。
我的女主人是在最不方便的时辰开始生产的,对此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的羊水是夜里三更天时破的,她惯于给我找麻烦,照顾她这么多年,她没有几件事能让我不操心的。不过这至少给我找了个不用接生婆的理由,因为我向来信不过那些指甲又长又脏的黑老婆子。
刚要准备生,洛斯特丽丝小姐就显出了她一贯的从容和沉着。我睡眼惺忪,但很快拿来热酒擦净双手,把要用的工具放在火焰上加热消毒,我听到她在呻吟,但却很高兴地对我说:“泰塔,你最好再看一下。我觉得要出来了。”我知道离孩子出来还早,不过我还是迎合她看了一眼,然后赶紧大声喝斥她的女奴。
“快点,你们这群懒骨头!快把皇上的其他妃嫔都叫来!”
“都叫哪些来?”一个女奴边穿衣服边揉着睡眼,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
“全都叫来,谁都行。”王子将来若想继承王位,王室中必须有人亲眼目睹他整个出生过程,证明没有发生换婴之类的事情。
后宫妃嫔赶来的时候,孩子刚刚开始露头。我的女主人一阵巨烈抽搐,然后就看见了婴儿的头发。我一直担心,害怕婴儿会长着泛着金黄色的卷发,但是我看到的却是厚厚一簇黑毛,就像水獭的毛那样。还得过很长时间头发的颜色才会变呢,得长大一些了,黑色卷发上才会慢慢泛起石榴籽那样的深红色光泽,而且也只是在阳光照耀下才会很明显。
“使劲!”我对着女主人喊道。“再用劲!”她很努力地配合。因为年纪轻,她的骨盆不那么坚硬,很容易打开,生产很顺利。孩子突然一下子就全出来了,那嫩滑的小身子如同从弹弓上发出来的一颗石头,差点从我手里飞出去。
还没等我稳稳抱住,女主人就用胳膊肘撑着,挣扎着起身。她满头大汗,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满脸地焦急:“是男孩吧?告诉我,快告诉我!”
一屋子的妃嫔都挤到床边,她们亲眼看到了孩子来到人世的第一个动作。小迈穆农王子用他那只有我小指那么长的小鸡鸡,朝着天花板撒了一泡尿。这泡尿刚好全浇在我的脸上。
“是男孩吗?”我的女主人再次喊道,这次十几个声音一起回答了她。
“男的!嗨,你好,迈穆农,埃及小王子!”
我还不能说话,不光是因为眼睛里沾了小王子的尿,还因为满眼的泪,这泪,是听到他第一声啼哭时的如释重负、欢欣喜悦。
他朝我挥舞着小胳膊,使劲乱蹬,差点又从我手里掉下去。我的视线慢慢恢复了,这才看清楚他那瘦弱却硬朗的小身子,看清那长着厚厚一层黑发的骄傲的小脑袋。
我数不清自己曾接生过多少婴儿了,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满怀期待。我觉得那一刻我倾注了全部的爱和奉献。我知道一种奇妙的感觉因此而开始,它将会持续一生,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日趋强烈。我知道我的生命再次有了转折,一切都不会再与以前相同了。
当我把脐带剪断,给孩子清洗身子的时候,心中充满了一种神圣的敬畏感,是我以前在寺庙里面拜祭埃及众神时都不曾有过的。我整个身心都在这个小生命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完美的小身子,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出生时挤出来的褶皱,这是力量、执着和勇气的象征,无疑是他生身父亲的品质的流露。
我把他放到他母亲的怀里,放到她肿胀的乳头旁,这孩子像一头咬到羚羊喉咙的豹子一样,不住口地吸吮起来。女主人这时抬头看着我,一言不发,我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此刻,我们只需沉默对视,任何语言都不足以传达我们的心声。谁都不必开口,却都已经知道。一种我们谁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奇妙,就此开始了。
看她沉浸在喜得儿子的欢乐中,我退出来去禀告国王。我走得并不匆忙,我知道这消息早传到他那儿了。皇宫妃嫔们向来多嘴,早沉不住气把消息传开了。国王现在很可能就在赶往女主人寝宫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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