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塔匆忙地翻看到下一章,题目是“胎儿”。他的心脏跳动非常有力,甚至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
胎儿的性别看来是不重要的,尽管那应该是合乎逻辑和理想的,即它应该与接受者的性别相同。胎儿应该是健康的,不能有畸形或生理缺陷。如果达不到这个标准,就应该被遗弃。出于这些原因,有一个以上的可供使用的捐献者是可取的。如果被移植的面积很大,那么至少可以有三个捐献者被选择。五个是更理想的数量。
泰塔又一次被震惊了。三个捐献者。他想起他们第一天到云裳花园的时候在瀑布旁见到的三个女孩。作为待宰的羔羊,她们是为了给麦伦提供一只新眼睛而被带到这里的。五个捐献者,他记起了翁卡从小路带上山来的那五位女孩。她们全都是被绳索勒死的吗?在夜里他听到的哭泣声就是她们之中的一个吗?她已经知道即将在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要发生的事了吗?那就是她哭泣的原因吗?泰塔从石桌旁边跳了起来,冲出图书馆跑进了森林。他一被树木遮挡,就弯下腰来,痛苦地呕吐起来,他希望将他的耻辱和罪过吐出来。他倚在一棵树干上,盯着他袍子下的鼓胀部位。
“这就是那些无辜者被屠杀的理由吗?”他从刀鞘里抽出一把小刀,“我要砍掉它,然后再塞进汉娜的喉咙里去!我要让她窒息!”他狂怒了,“它是一个恶毒的礼物,它带给我的只有罪恶感和痛苦的折磨。”
他的手颤抖得非常厉害,那把小刀从他的指间滑落了。他用双手蒙上了眼睛:“我恨它——我恨我自己!”他小声说道。他的头脑充满了暴力和混乱的影像。他想起了蔚蓝色的湖水里鳄鱼群那疯狂的饱餐。他听到了妇女们的哭泣和婴儿们的嚎啕大哭,他听到了悲伤和绝望的呻吟。
接着混乱澄清了,他再一次听到了博学之士德墨忒尔的声音:这个厄俄斯是谎言之神的仆从。她是一个手段高超的冒名顶替者、一个篡位者、一个骗子、一个窃贼、一个吞吃婴儿的魔鬼。
“她是一个吞吃婴儿的魔鬼,”他重复道,“她是一个指挥残暴行为的魔头。我必须把对自己的仇恨转向她。她是我真正仇恨的根源。她是我来到这里真正想消灭的那个人。或许通过移植这个东西她已经无意间给了我消灭她的工具。”他从眼睛上拿开了手,然后盯着双手。它们不再颤抖。
“鼓起勇气,坚定决心,加拉拉的泰塔,”他小声说道,“小规模的冲突已经结束。大规模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他离开树林,走回图书馆去取蕾医生的卷轴。他知道他必须阅读和记住每一个细节。他必须记住他们如何亵渎小女孩的身体去创造那邪恶的植种。他必须设法确保婴儿们的牺牲永远不被忘记。他走向他留下卷轴的阅读台走去,但是它已经不见了。
在他回到疗养院的房间时,太阳已经在火山口岩壁的后面了。仆人们点上了油灯,装有他晚餐的盘子在铜火盆的炭火上正在加热。他简单地吃过饭后,接着煮了一杯咖啡,那咖啡是阿桑医生种植的。他盘着腿在睡垫上安定下来,然后让自己冷静下来去苦思冥想。这是他每天晚上例行的程序,在隐蔽的窥孔处的监视者不会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最后他熄灭了油灯,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一会儿,当他离开座位准备休息时,窥视孔后面的那个人的光环消失了。泰塔又等了一会儿,重新点着了油灯,但是他将灯芯调低了,只露出一点儿微弱的光。他举起捧在手里的护身符,然后全神贯注地冥想洛斯特丽丝的精神影像,现在已经变成了芬妮。他打开吊坠盒,取出她的一绺头发,过去的和新的。他对她的爱是抵御厄俄斯时的精神支柱。他将卷发送至唇边来确定那种爱。
“保护我,我的爱,”他祈祷道,“给我力量吧。”他感到从那柔软的头发中吸取的温暖一直延续到内心,接着他把它放回原处,又取出了从麦伦的眼睛里清除的红石碎片。他把它放在手心里,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碎片上。
“又凉又硬,”他低声说道,“这是我憎恨的厄俄斯。”爱是保护的盾,恨是伤人的剑。他对此确信不疑。接下来他把石片和头发放进吊坠盒,把护身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吹灭了灯,躺下来,可就是睡不着。
对芬妮断断续续的思念萦绕于脑际。他记起了她的一颦一笑。他想起了她的微笑和恶作剧。他回想起她研究问题时的严肃表情。他回忆起在夜里躺在自己身边的那温暖柔软的身体,她夜里呼吸时那轻轻的叹息和心跳声。
我一定要再见到她,那或许会是最后一次。他在睡垫上坐起来。我不敢为了她施展魔法,但是我能俯视她。这两种星际调动相似但本质不同。招魂是穿越苍穹向她呼喊,一个不请自来的听众可能会侦测到这种骚动。俯视是秘密地窥探她,就像从窥视孔里监视他一样。只有一个像厄俄斯那样的内行和先知可能会探测到它,就像他已经侦测到那个监视者一样。无论怎样,他已经克制任何占星活动那么久了,现在这个女巫可能也不再警觉了。
我一定要见芬妮。我必须利用机会。
他用右手握着护身符。那绺头发是芬妮身体的一部分,因此那会引导他到她那里。他把护身符按在他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左右晃动。他右手中的吊坠盒好像呈现出某种奇怪的生命迹象。泰塔感觉到它在随着自己的心跳而有节奏地跳动。他敞开了心扉,让万物的潮流自由地进入,像巨大的江河在他周围打着旋涡。他的精神冲出了肉体,好像是长着翅膀的巨鸟,在高空中翱翔。他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模糊的森林和平原的影子。他看到了一支前进中的军队,但是当离得更近的时候,发现那是一长列缓慢移动的避难者,有数百男女和孩子沿着土路在艰难地跋涉着,有的人在挤上笨重的牛车。有一些士兵和他们在一起,他们骑在马背上。可是在人群中却没有芬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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