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好消息。」
「好。」阿繁的声音变得紧张,然后一口气说了:「想要对木村大哥的孙子不利的家伙,刚才在马路跌倒了。被车子撞到,翘辫子了。」
「你干的吗?」
「不是我,是其他业者。跟我不一样,很优秀的。」
「真坦白。」木村这才开始体会到小涉平安无事的事实。一直卡在胸中的沉重大石总算落下来了。
「坏消息是什么?」木村茂问。新干线开始放慢速度,行驶的声音也变了。就像慢慢地放开抓紧的铁轨似地,声音变得轻盈。盛冈站快到了。
国中生睁大眼睛看着木村茂。木村茂猜想,他是不明白对话内容,正感到不安吗?但意外地并非如此,他看起来正集中意识聆听着每一字每一句。这家伙果然不容小——木村茂感到佩服。
「坏消息是,」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变得有些软弱。「木村大哥,你不要生气哦。」
「快说。」
「我躲在病床底下,想要保护木村大哥的孙子,可是我从床底下冲出去时……」
「你从床底下冲出去?你有那么敏捷吗?」
「那只是形容罢了,别挑人语病嘛。」男子苦涩地说。「那个时候我不小心摇到床……」
「小涉该不会怎么了吧?」木村茂的口气自然变冲了。
「嗯,真的很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木村茂拼命按捺想要怒吼的冲动。他猜是撞到仪器,把机器弄坏了吗?
「我摇到床,结果好像把木村大哥的孙子吵起来了。」
木村茂不知该做何反应。
「啊,也不算是摇,或许只是轻轻晃了一两下而已。可是难得木村大哥的孙子睡得那么香,却好像被我给吵起来了。就是嘴里喃喃着什么,醒过来了。木村大哥不是一向最痛恨被人吵醒吗?可是我没有恶意的。」
「你说得是真的?」
「真的啦,我怎么会有恶意呢?木村大哥的起床气,我再清楚不过了,谁会没事去吵醒木村大哥的孙子呢?」
「我不是说那个,小涉真的醒了吗?」
听到木村茂的这句话,晃子的表情绽放光芒。相反地,前面的国中生好像僵住了。
几名乘客在走道来来去去,准备在终点站下车。原本担心会不会有人看到木村茂手里的枪,但乘客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消失在车厢外。可能是乘客本来就少,不到排队的地步。
「木村大哥的孙子真的醒了。对不起。」阿繁急匆匆地说。
「不,拜托你真是太好了。」木村茂说。打电话给可以说是东京唯一一个朋友阿繁的时候,木村茂还不清楚小涉是否身陷危机,半信半疑。然而阿繁却发挥了超乎想像的实力,帮了他大忙。「临时麻烦你,不好意思啊。」
「木村大哥以前很照顾我嘛。」
「我已经退休很久了。」
「连木村大哥的儿子,雄一也开始在这个业界混起来时,我真是吓到了。」
「你知道这件事?」木村茂略感吃惊。对于这件事,他一直怀有一种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自嘲与死心,但另一方面也决心绝对不能让小涉步上后尘。他一直告诉自己,就算有其父必有其子,但还是有歹竹出好笋的可能性。
「其实我曾帮过雄一好几次。」阿紧有些害臊地说。那不是在邀功,而是带有一种向父母揭发孩子恶行般的歉疚。「对了,刚才有个人说。」阿繁接着说。
「说什么?」
「从以前就存在的事物,光是这样就是出色的证据喔。不管是滚石合唱团还是木村大哥都是。毕竟都一直活到现在了嘛,木村大哥是赢家呀。」
老头子算是赢家哦?——木村茂大笑后,挂了电话。
新干线平缓地画出曲线。就像在展现抵达车站前的最后冲劲。车内广播开始传达转乘资讯。
木村茂把手机还给国中生说:「看来就像刚才的电子告示板说的。我们的宝贝孙子平安无事。」晃子探出身体问:「老伴,真的吗?」
国中生大大地张口,「呃」地就要说起话来。
「闭嘴。我不回答问题。而且就快到盛冈了。」木村茂厉声说。「听好了,你大概是一头雾水。刚才的电话是打给谁的,还有小涉怎么会没事?还有说他醒来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懂。你应该一直都是轻视着大人,认为自己看透了世间的一切。那个无聊透顶的『为什么不可以杀人』的问题也是。实际上过去你的疑问也都得到回答了吧。你很聪明嘛。然后你一直嘲笑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其他人。」
「不是那样的。」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国中生依然表现出温驯、软弱的样子。
「可是啊,你现在的疑问不会有答案。我不会向你解释。你就烦恼一辈子吧。」
「请等一下……」
「我跟这个老太婆都已经活了六十年以上了。反正你一定觉得我们是老不死的、没有未来的废物吧。」
「我并没有……」
「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木村猛地举起枪口,对准国中生的眉心。「六十年之间,没有死掉一直活到现在,可是件了不起的事。你懂吗?你才活了十四年,顶多十五年吧。你有自信还能再活上五十年吗?嘴巴上怎么说都成,但要实际在五十年间没有生病死掉、意外死掉、被人杀掉,一直活下来,没有亲身试验是不会知道能不能的。听好了,或许你相信自己是一个万能的幸运男孩,但也有你做不到的事,要我告诉你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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