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啦?」背后一个国中生以气愤的口吻说。
「只能派一个人去跟王子说明了吧。」
「你说派人,是要派谁啊?都已经去到一半了,临阵脱逃的可是你耶!」
「才不是咧,我打算要干的。都是卓也没胆啦,说什么肚子痛。」
「我是真的肚子痛啦。」
「那你去跟王子说啊,说你肚子痛,没办好他交待的事。」
「我才不要咧。上次被电真的恐怖死了。要是被比那个更强的电到,一定会死掉的。」
说到这里,其余四个人都沉默了,木村感到意外。
他不晓得他们在商量的具体内容,但可以猜想出大致上的构图。
这群国中生有个首脑人物。不清楚是同学、学长还是大人,总之有个向他们发号施令的人。大概是那个被称为王子的人吧。王子殿下,多滑稽的绰号啊。而他们违背了王子殿下的期待吧。他们没有执行命令,王子可能会生气,他们正在厕所里绞尽脑汁,讨论责任要由谁来负?该怎么辩解?就是这么回事。碰上王子殿下,来上几个平民百姓也对付不了吧——木村一边受不了迟迟尿不干净的小便,一边感到惊讶。不过他们说的「被电」,木村就不明白了。既然说「被电」,表示是电击之类的东西吗?木村脑中浮现的是国外执行死刑时使用的处刑装置。但他实在不认为会为了惩罚而用上那么夸张的玩意儿。有人说「要是被比那个更强的电到,一定会死掉的」,这也教他在意。十几岁的年轻人经常会满不在乎、比实际意义更要轻佻地把「死掉」、「我杀了你」、「会被杀」挂在嘴上,但他们的口气却有着异于这些、死亡真的近在身边的真实感。
木村尿完后,拉起拉链,走近国中生。「你们在这种肮脏的地方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会挡到路耶。那你们要怎么办?谁要去跟王子殿下谢罪?」
木村伸出没洗的右手,就要往前面小个子男学生的制服肩上抹。
国中生瞬间变换阵形。原本的圆形一下子散开,面对木村排成一列。五个人都穿着一样的学生服,但理所当然,个子和长相都各不相同。满脸青春痘的高个子男生、三分头、小个子但肥胖的愚钝男生——木村在脑中观察。虽然他们卯足了劲威吓,看起来却只是稚嫩的小孩。
「我说国中生,就算大伙儿在这儿商量也不是办法啊。快点去向那个王子殿下陪罪是不是比较好?」木村一拍手,国中生们便吓得浑身一颤。
「跟你没关系!」
「快滚啦,臭大叔!」
稚气未脱的孩子逞强的模样显得滑稽,木村禁不住笑开了。「你们是对着镜子练习那种狠劲对吧?我国中的时候也干过。眉毛像这样扭翘起来,『你说啥?』『啊啊?』练得比社团活动还勤呢。可是啊,这一点屁用都没有的。等青春期过了,回想起来,连自己都要笑。在网路找色情裸照还有意义多了。」
「这家伙浑身酒臭味!」三分头男生体格还不赖,但捏住鼻子的夸张动作,看起来就像个小学生。
「你们今天本来打算要干什么?告诉我这个臭大叔吧。让大叔也参一脚吧。王子殿下命令你们做什么?」
国中生们一瞬间沉默了。「你怎么知道?」半晌后最角落的男生问。
「我在小便的时候,你们自己在背后窸窸窣窣说的啊。我全听到了。」木村说,扫视眼前五个国中生。「跟大叔商量怎么样?大叔提供谘询哦。告诉大叔王子殿下的事吧。」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互换视线,就像在无声地商量。
「喂喂喂,你们真的要找我商量啊?」木村爆笑出来。「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帮你们这种小鬼头?顶多带你们去风化场所见识见识,还是帮你们教训什么人而已。」
那些国中生的表情依然没有放松,反倒是更加严肃地商量起来了。他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吗?——木村板起脸。接着他移动到洗手台洗手。镜子里,国中生们在他背后坐立难安地再次围成圆阵,小声说话。
「捉弄了你们,不好意思啊,掰掰。」木村招呼说,用另一个男学生的制服抹手,但国中生完全没有生气。
「喂,小涉,久等了,爸爸回来了。」木村离开厕所。可是小涉不见了。木村吓了一跳。究竟跑哪儿去了?他东张西望,望向长长的通道,却都没瞧见儿子的踪影。
木村大步走近大奶女店员,「喂」地一声叫住她。一头褐色卷发、大眼睛的店员露骨地摆出不愉快的表情,但不清楚是因为木村散发出来的酒臭味,还是他无礼的态度。「喂,你有没看见一个这么高的男孩子?」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腰部。
「啊。」她露出诧异的样子,指向店后面说:「往那边走去了。」
「那边?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另一个男生把他带走了。」
「什么叫另一个男生?」木村粗声粗气说。「安亲班的朋友吗?」
「不是他的哥哥吗?大概国中生那么大。感觉很清爽、像好人家的小孩。」
「好人家的小孩?那谁啊?」
「我怎么知道?」
木村也没向店员道谢就离开了。他弯过通道,眼睛四处扫视。小涉,你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了?哪里去了?「你保护得了孩子吗?」前妻一脸轻蔑责备着他的模样掠过脑海。焦急化成汗水,渗出皮肤,心跳愈来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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