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画地自限、自认为做不到而不愿意跨出去的人相比,更令人有好感多了。
槿打电话。仲介业者没有接。自己把人叫出来,却不接电话,搞什么鬼?——槿并没有像这样生气。他只是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想过要折返,但又觉得在意。注意到时,他已经穿越县道,朝建筑物走去。
槿等待行人号志转绿。他望着马路,觉得马路就像条河川。视野变得狭窄,风景的彩度降低,马路上出现不定形的波涛起伏,河水从右往左缓缓流去。护栏就像不让平缓浮荡的河水冲出马路、溢出河床般,在马路与人行道间,发挥着贴身守护的功能。
河川有时虽会因暴风雨而暴涨,但除此之外,水面大多都只是说不上显不显眼的起伏和潺潺流动。
视野恢复。河川消失,马路现身。风景的彩度增加,添上色彩。
旁边的篱笆绑着用来插交通安全旗帜的铝制筒子。
然后他把视线往下移。篱笆处有蒲公英的花朵。小小的黄色花瓣,就像不畏疲倦,尽情欢闹,然后累了就直接睡着的孩童般,让人感受到纯真的生命力。朴拙的绿色茎干细细地支撑着花朵。黄色的小花被绿皮包裹着,皮的下半部往下垂展。是西洋蒲公英。
外来种的西洋蒲公英驱逐了既有的关东蒲公英。
槿想起这样的说法。
那并非事实。
关东蒲公英会减少,是因为人类侵占了它的生长环境,西洋蒲公英只是进驻了那些空下来的土地罢了。
真有意思,槿想。
人类把西洋蒲公英视为关东蒲公英减少的凶手,摆出一副目击证人的姿态,实际上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西洋蒲公英只是因为强壮,所以存活数量多了一些罢了,即便西洋蒲公英没有被引进,关东蒲公英一样也会消失。
黄色的花旁有一点红色。
是一只瓢虫,只有指尖大,就像用滴管挤出来的水滴般。它的壳就像在红色的水滴上,顺好笔尖,以墨汁点上斑点似的,让槿眯起了眼睛。
昆虫的外形究竟是谁设计的?
槿不认为全是顺应环境、自然演化的结果。红色配上黑色斑点,有什么必然性吗?难说是丑怪还是奇特的各种昆虫的造形,充满了难以想像是自然界产物的形貌。
槿凝视着慢慢爬上叶片的瓢虫。把手指凑过去,它便绕到茎的背后。
留意到时,号志已经变成了绿灯,槿穿越斑马线。
仲介业者打电话来了。
水果
柠檬一直没跟上来,蜜柑感到介意,但九车前侧的门打开,踏进通道的瞬间,蜜柑看到戴眼镜的男子瘫坐在地上,顿时把柠檬的事抛到脑后了。
列车进入隧道,震动声变了。周围突然暗下来。宛如潜入水中的压迫感笼罩整辆车。
七尾在出入口附近,逆着行进方向,背贴着墙壁弓起膝盖坐着。一开始蜜柑以为他昏倒了。因为他眼睛虽然睁开,看起来却意识不清。
蜜柑就要把手伸进外套内袋掏枪,却看见七尾不知何时已经举起枪来。
「不要动。」七尾说。他坐着,枪口文风不动地对准蜜柑。「我会开枪。」
新干线穿出隧道。从车门的窗户瞄向外面,是一片等待收割的水稻田。列车马上又钻进了隧道。
蜜柑微微举起双手。
「最好别动歪脑筋。我累了,随时都会开枪。」七尾瞄准蜜柑。「我直接说结论,我找到杀害峰岸儿子的凶手了。虎头蜂……」
蜜柑的视野角落捕捉到里面的车门附近的列车贩售推车。没看到贩售小姐。
「轻取吗?在哪儿?」
「放在那间多功能室里。险胜。」七尾说。「这下子就不必收拾我了吧?这样你们就没有特意和我对干的好处了。」
「是吗?」蜜柑目不转睛地观察七尾的动作。感觉有机可趁。顺利的话,或许可以掏枪——他在脑中预演动作。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想我们只能团结合作了。在这里互射实在也不是办法,只会顺了别人的意。」
「谁的意?」
「不晓得,总之是其他人。」
蜜柑面对七尾,半晌间一动也不动地思考。「好吧。」一会儿后他点头。「把枪收起来吧。暂时休兵。」
「我连什么时候开战的都不晓得。」七尾慢慢地立起膝盖,手扶在墙上站起来。他把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重复像是深呼吸的动作。或许是与女人的对决让他疲倦。他战战兢兢地确认自己的身体是否平安无事。工作裤也破了。地板上掉了一个玩具针筒般的东西。蜜柑看去,七尾连忙把它捡起,丢进垃圾桶。
枪收进背上的腰带。
「你是被下药了吗?」
「对方也是职业的,我想她应该预备了解毒剂。我都一脚踏进棺材了。我期待要是她自己被刺了,可能会拿出解药来,完全是赌注。」
「不懂你的意思。」
「总之我人还活着就是了。」七尾说道,手掌一开一合地确认着。接着他稍微弯下身体,把玩破掉的裤子布。
蜜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他立刻取出来确认液晶画面,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我们跟你的老大打电话来了。」
「峰岸打来的?」七尾睁大了眼睛。他原本逐渐恢复了生气,然而一说出这个名字,面色再次变得惨白。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伊坂幸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