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下楼梯。
对不起,广运伯。我知道对你而言这份愧疚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我仍希望你能知道我死前曾虔诚地忏悔过。对不起,爸爸,妈妈。我辜负了你们的殷切期望,现在我要去为我的所作所为埋单了……这案子一审下来至少要半年,而且……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们,也没脸再见她们。就当是我人生最后一次为国家作一点贡献吧,少走一轮司法程序,少占一份公共资源,让纳税人少花一份税款,为国家省一颗子弹。
凌觉刚刚逃出来时只想着如何赶快离开柳州保全性命,他知道他有这个能力。而现在他脑子充满了愧疚与绝望,漫无目的地向前迈步。
去哪?撞车?哎,别给人添麻烦了。柳江……柳江的鱼虾养育了我,我也算叶落归根啦。
※※※※※※※※※
林家卫一面急匆匆走向巷口处的警车一面打电话。
“他二十五分钟前从洗手间的窗户逃跑的,马上调集所有队员全部出动搜查……”
他刚刚坐入警车,驾驶座上的张定国已经发动了汽车引擎。突然贺胜海从楼梯口里跑了出来。
“副队长,副队长等等……”
“你等一等。”林家卫对着手机说道。
贺胜海跑到警车旁边说道。
“屋里全搜过了,没有找到枪,但在凌觉的枕头下发现两颗与韦广运被害现场同样规格的9毫米子弹。”
林家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手机里传来电话另一端的人焦急的催促声。
“副队长,副队长……”
林家卫颓然靠向椅背,两眼望向前方,慢慢把手机举到耳边,向电话另一端的人吩咐道。
“马上联系特警队的杨队长,要他立即集合所有特警队员。告诉杨队长,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受过特种训练携带武器的危险人物。立即汇报孟局长,请他出面协调各有关部门合作,刑警队林家卫要求统一指挥这次追捕行动。要求文案室印500张嫌犯的照片分发给各单位。”他的声音由低逐渐变高,情绪由镇定变激动。
“砰”林家卫关上车门。张定国驱车猛然驶上马路。
“张警官,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张定国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林家卫。
※※※※※※※※※
凌觉垂头丧气地漫步在高架桥底。在他三十六载的人生历程中,从未有过像此刻般绝望的时候。19岁因父亲病危而放弃高考,放弃梦想的清华、北大时没有;21岁带着五名兄弟在丛林里被三百余名敌人围困时没有;32岁妻子决绝地带着女儿离开时也没有。
为什么?因为我当时的出发点是无私的、是伟大的;妻子离开不是我的错,完全是因为是他……。
他的思绪忽然被后方传来的异响打断了。
一阵轰鸣的引擎声从后方呼啸而来,他本能地转头回望。只见两个染着黄毛的小青年骑着摩托车从身旁掠过。坐在后坐上的青年在打电话。
“……知错能改就得了,那你今晚上安排咧,随便一餐青云……”
摩托车疾驰而去。他脑海中那堆悲观绝望的念头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个词汇。
哎,错了就错了,知错……摇头丸四年前我不是已经戒了吗?昨晚那是别人恶作剧给我下的,不是我主动磕的,至少不完全是我的错吧?我从柳钢辞职进夜总会也不是冲着摇头丸去的啊!广运伯也知道我早把那玩意儿戒了,昨晚完全是别人害我的。我去自首上了法庭也不见得法官就一定会叛我死刑,估计是无期徒刑。广运伯向来明白我的为人,达则救济天下,贫则独善其身。与其进那铁笼子里花纳税人的钱白吃白喝度过下半生,我还不如在外面闯荡,说不定我还能混出点名堂来,救济身边需要帮助的人。广运伯在天之灵若不肯原谅我,我自杀也无济于事,毕竟他不可能再活过来。他若是理解我,我不死他也会原谅我。蝼蚁尚且……,不,我不是怕死,大丈夫之死即便不能重于泰山,也不可作无谓的牺……无谓的死去。
他感觉这个时候用“牺牲”这个词有些不恰当,所以换了一个词汇。想到这里他面色和缓了下来,他心里继续嘀咕道。
广运伯,你在天之灵若是已经原谅我,就请给我一个暗示吧。如果我身后第一个人是个老爷爷,那说明广运伯你已经原谅我了;如果是一个老婆婆,就说明你没原谅我。
凌觉猛然一回头。只见身后远处有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正走下下穿通道。他失落地转回头来。
哎……看来广运伯不……这应该有另一种解读方式吧?……那男的几十年后不就老了嘛?广运伯是希望我能像他一样抱回……
他的思路再次被打断。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没有录入名称的陌生号码。
会是谁呢?
犹豫了半晌后,他按下了接听键。
“你个王八蛋想干么?你昨晚枪杀了韦广运……”林家卫咆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凌觉像触电般身子猛然一颤,然后困惑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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