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来我一直感觉心神不宁,昨晚作了一个奇怪但生动的梦。在梦里我梦见了马展鸿师长,还梦见了和大哥、郭有明、曾城、黄镇富等一众桂林籍官佐在军官学校受训的情景。是冯道恒处长给我们讲课,最后德公、健公、九叔也都来到课堂上向我们训话。很多年没作过像这样的难忘梦了。
陈老板今天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这个利欲熏心的生意人一向以来都对我怀有敌意,让他帮个小忙送封信都推三阻四的,还总怀疑我在偷他养鱼场里的鱼,我一个老头子能吃多少鱼,这水库里大把的鱼虾我用得着去钩你的鱼吗?
门外传来数人的脚步声。阿飞猛然从地上站起来,竖起耳朵警惕地望着门口方向。
陈老板带谁来了?
眼镜满面笑容地跨进门来,黄油、阿毛、肖建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杀手头目一进门就热情地向李广仁说道。
“你好啊,李老伯。”
“阿伯,你好。”普通话水平较好的黄油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诸位是……”李广仁不解地望着四个杀手。
“李老伯,我们是柳州广雅路街道办事处的。你跟韦广运先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眼镜惊讶地说道。
大哥!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李广仁站起身子,面色凝重地问道。
“我跟他是表兄弟。你们找我,是因为我表哥出了什么事吗?”
眼镜踏前两步来到李广仁跟前略带忧伤地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月前韦老先生在晨练时突然摔倒在地,送到医院后被医生确诊为暂时性缺血中风……”
老人打断眼镜的话,急切地问道。
“‘暂时性’是指这个病会马上好过来吗?”
“我们也像李老伯你一样着急,但是医生说像韦老先生这样的年纪,短则半年,长则二年内出会出现脑梗死现象。”
老人颓然坐回凳子上,双眼迷茫地望着前方。他眼前仿佛展现了一幕故乡漓江河畔的风景。两个少年欢天喜地地在江边的浅滩里嬉戏玩耍,恍惚间,两个少年忽然换上了戎装,扛着与自己身高相当的步枪奔赴前方炮火连天的战场,硝烟弥漫中,战壕里一个坚定苍老的面孔蓦然回首,那张历经战火蹂躏、饱经沧桑的脸属于老人的哥哥,也属于老人自己。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都这把年纪了,这也是迟早的事。”
“街道办领导得知韦老先生是参加过抗战的老兵,而且家里又没有儿女照顾之后,就把韦老先生送到了敬老院。前天我到敬老院看望他,他唇齿不清的说想要再见到你。昨天社区领导就指示我们过来接你去柳州敬老院,希望你能陪伴韦老先生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程。”眼镜说道。
“街道办领导还说,届时您两位老人在敬老院的所有费用全部由街道办承担。”黄油补充道。
李广仁抬手抹去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坚定地说道。
“大哥,我去送你最后一程。”
老人再次站直身躯,走到床尾的衣柜前,着手准备此行的衣物和财物。黄油不失时机地走过来帮助老人一起收拾行装。
老人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换洗的衣物和百来块钱。
正当老人弯身将衣物装入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时,趁老人不注意,黄油向眼镜摇了摇头。
杀手头目眼珠子转了几圈后说道。
“李老伯,你这一离开短则半年,长则数年。还是多带一些随身物品吧,这只狗就带到外面村子里让人帮忙照看着。如果有什么贵重物品最好还是带在身边,免得有人趁你不在时把它偷走。”
李广仁身体微微一颤。
对喔!乍一听到哥哥病倒我竟把如此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我得把照片一起带上,它若被人盗走那我将无以面对泉下的长官和同仁。
“你说得对,谢谢你的提醒。”
老人转身径直向到床头。
这个年轻人想得很周到,他的口音和马展鸿师长差不多,估计也是玉林容县一带的人。容县真是一个人洁地灵的地方,民国时出了近八十个将军。
他来到床头前,弓下腰伸双手将床头下一块木板掀开。
马展鸿师长就是容县人,还有九叔、季公这些大人物。容县!……这是柳州!
老人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转过身站了起来说道,
“诸位远道而来,只为让我和我兄弟再见一面,这么大一份情意实在让我很感动。只是直至此刻我都没请教诸位尊姓大名呢。这真是太过失礼了。”
眼镜已经闻到一丝不妙的味道了,但他仍堆起笑容说道。
“我姓王,叫我小王就可以了。”
“我叫黄尢。”
“我姓毛。”阿毛的普通话说得马马虎虎。
“我姓肖。”肖建的话广东口音极重。
“你姓肖呀。我以前有个特别要好的战友也姓肖,他是湖北人。你是哪里人呀?”
“我祖籍广东南海。”肖建答道。
“喔。好地方,好地方。”李广仁说完缓缓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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