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那天醒得早,睁开眼睛看见床头多了一万块钱。王总解释那是他给欧阳桐的路费:“怎么这孩子又还回来了?”
“那是孝敬我!”
印象里,这是我妈第一次跟王总发火。接着他们闹了半年离婚。他们天天吵,天天吵,声音大得把我和丹丹逼到了阁楼上。在吵架声中,丹丹问我想哥哥吗。我说我没把他当我哥,那只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我羡慕他的自由,”丹丹说,“我受不了这里了。”
丹丹去她亲妈那里住了,这样,她又多了个继父。从高二开学她就不再回来,将近高三时,我妈和王总好像折腾够了,他们和好如初,夫妻恩爱。我妈提议,她去把丹丹接回来。
八月份的雨后她去了丈夫的前妻家。从下午两点到晚上七点,从股票到商场,我妈和她冰冷而客气地聊了五个小时。直到那女人的丈夫把晚饭端上来时,我妈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看眼客厅的挂钟问:“丹丹还没放学吗?”
“她说过今天来吗?”
“丹丹不是住这儿吗?”
“没有啊。”那个男人解着围裙说,“她从来就没有在这里住过啊。”
仿佛人间蒸发,我们找不到她了,四口之家变成了三个人。
2003年我去外地读警校,我开始向成人进发。在没有恋爱的情况下,我却有了第一次失恋。我妈陪着王总复印了上万份寻人启事,如两只年迈而掉队的大雁揣着地图向南方寻去。他们只在我放假的时候回去,欣慰的是,每一次,他们刚进单元,大力就跟疯狗一般在五楼的邻居家挠门。真可笑,大力不就是一只狗吗?
2004年的春节要分两半来讲,初五之前家里依然惨淡,死气沉沉。初六上班的邮递员给我们送来了好东西—丹丹从昆明寄来的明信片。每人一张,背面写着同样的字—新年快乐,想念你们。我妈翻到正面,是丹丹和一个男人在山顶的合影。我妈也想念这个人,而且她知道这是她的哪个儿子。
方法:
在500ml或1 000ml锥瓶中加入45ml浓硝酸和55ml浓硫酸,将锥瓶置冰水中摇振,使温度降至15℃以下。用50ml的小烧杯量取20~25ml浓甘油,然后以较慢的速度将甘油倒入正被剧烈摇振的锥瓶中,锥瓶的下部必须浸入冰水中。控制加甘油的速度,使甘油大约在3~5分钟内加完。
加完甘油后继续摇振1分钟,然后将锥瓶放在冰水中静置10分钟。在静置过程中由一人准备两个各装有至少500ml水的1 000ml烧杯。静置好后,硝化甘油和酸液已经分成两层,硝化甘油在上层,废酸在下层。将上层硝化甘油倒入一个烧杯中,下层废酸倒入另一烧杯中。用塑料棒搅拌,然后静置1分钟。此时两个烧杯中都有略带白色的硝化甘油沉底。倒去上层液体。将沉底的硝化甘油合并倒进干净的锥瓶。向瓶中加入100ml水,用力摇振,然后静置待硝化甘油沉底,倒出上层清液。再次加水、摇振,如此反复三遍。将0.2克纯碱或洁碱加入100ml 50℃水中,溶解后将溶液趁热加进锥瓶,用力摇振1分钟。静置,倒去上层液体,再用50℃热水和一般冷水各洗一遍,最后用滴管轻轻地把硝化甘油吸起,转入小塑料瓶中保存,注意切勿将水吸入。产品为无色或略带白色的液体,约30ml。得率90%左右。
王总带着一本相册在云南找了两名私家侦探,查到了他们的地址,好像是靠近缅甸的某个城市,我也不清楚。反正王总和我妈第一时间突袭了他们的出租屋。
那天欧阳桐不在,丹丹穿着夹脚拖鞋正从市场拎菜回来。来不及叙情,王总把女儿扑倒,捆起来背上就奔向机场。我妈没走,她躺在出租屋的床上说,她累了,要歇一会儿。她要歇到她大儿子回来。
在候机大厅,丹丹止不住地哭。她呼天抢地,大喊绑架。地勤找来了空警,空警找来了民警,民警找来了刑警,刑警找来了武警。
王总给所有的警种看户口本和身份证,嚷着:“我是她父亲!”
“她满十八岁了没?”
“她和人跑了!我要带她回家!”
“我问你,她满十八岁了没?”
“我不绑她,她不回家!”
“我问你,她满没满十八岁?”
几个警察将王总放倒在地上。我没看到这一幕,但我能想象,王总祈求警察的眼神藏了多少眼泪。
争取来的交换条件—两位老人回黑龙江,丹丹有她的自由,但应在警察的监督下,尽到保持联系的义务。他们通了十几回信,太远,相隔时间太长。每次信刚发出去,王总又急着写第二封了。后来他找人学了上网,学习收发邮件。还不过瘾,他又申请了QQ,整天挂在网上,不是挂Q,是他的人和灵魂都守在电脑前等女儿上线。弄得我妈都想跟两个儿子通邮件。我常回复她,欧阳桐可没时间理会这个。她逮着丹丹就旁敲侧击地问欧阳桐怎么样。于是家里出现了这种情况,两位老人,一人十二个小时轮流在网上值班。
那年冬天,大力死了,七岁零四个月,在它的生命中有七年零两个月是和我们一起过的。如果没有这些变故流离,它本该活到十几岁的。春节的时候王总在电话里说了这件事。丹丹哭了,她说她想家了,她想爸爸,想妈妈。我妈也哭了,那是丹丹第一次叫她妈妈。王总马上问她买哪天的票回来,他去订给她。也许是退缩,她啪的一声挂掉了,此后连邮件也不回复,找警察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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