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逮这个字,今儿过年,上班才逮人。”
他哈哈大笑,仿佛在享受鼠年最后一个笑话。笑声中冒出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嗲声嗲气地重复“老板,来电话啦”。张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他的铃声,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貌似为难地说:“我前妻。”
我指了指卧室,他对我摆摆手,进去关上门。隔着门也能听见他一些发火的只言片语。我坐回沙发,心想大家都不容易,张队也不好,也是一个人孤独守岁。
说了能有十分钟,他推门出来,比刚才沮丧很多。我问:“没事吧?”
他欲言又止,最后决定讲出来:“她给我打拜年电话。我说那我过去跟你过年,她又不干。那你他妈没事招我干吗?”
“没事,反过来想想,你走,就把我扔这儿了,那就是见色忘义了,是吧?”我安慰他,“再说,你那铃声,太落伍了。”
“哪个?”
“就是老板来电话那个,还是五年前流行的彩铃。”
“也是我前妻给我调的呀,一直没舍得换手机。”他拿起这款老款三星,回味了一下装进大衣,问,“那现在流行什么?”
“震动,没铃声。”
“那还是算了吧。”他张开双臂在客厅走了一圈,伸伸腿脚,说,“我也考虑过买顶楼,阁楼算送的是吗?”
他想上去看看,我拉住他,说:“别知道太多了,我怕到时候你撇不清。”
他看着我,像我这样说暗语:“你还是要干?”
“从来没改过主意。”
他知道劝不动我,拍拍我肩膀,说:“你了解规则,起码可以做不在场。当然啊,别找我证明哈。”
我摇摇头:“我要明目张胆地干,我得让所有人知道,我欧阳楠把这茬儿找回来了。”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把量刑做到最低,这总可以吧?”
“我知道,我一会儿就得去做点儿准备工作。”
但我还不急着出门,跟他并排坐沙发上看电视。看了一会儿貌似睡着了,直到有人在楼下喊我。我睁开眼睛,张队正从窗户往下看。我过去一瞧,是陈洁。她没我电话,直接过来的,拎了大袋小袋的薯片,在楼下仰着头喊。我招呼她上来,还在楼道里她就大声问是几楼。
“顶楼。”
“不是上面还有一层吗?”
“那是阁楼,也是我们家的。”我对着张队解释,“陈洁,我嫂子。”
“我好像见过她,”张队皱眉回想,“啊,我帮你盯欧阳桐的时候,没人提过她呀。”
“他们分居了。”
“因为什么?就是你……”他尴尬了一下,说,“你老婆怀孕那个事儿?”
“可能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洁已经站在门口了。我不清楚她来干吗,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泡杯茶给她,把她和张队相互介绍一遍。我说:“这是我们张队长。”
“你不是离职了吗?”陈洁握着茶杯问。
“是离职了,但我们关系还很好。”
“我明白了,他是领导,你在求他年后入职。”
张队反而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说:“我哪儿有这能力。”
看样子她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我穿上皮夹克。陈洁撅着嘴问:“你可别说我刚到你就要走。”
我弯腰穿鞋,跟她说:“我也有七大姑八大姨要拜年,你怎么安排?”
“你去吧。”她倚在沙发上无动于衷。
“你来找我,我要出门,你不该和我一起下楼吗?”
她瞪大眼睛,仿佛我不可理喻:“我还没离婚呢,这不是我婆婆家吗?而且,我比他更算家里人吧。”
张队没生气,哈哈大笑,低声跟我说了什么。我其实没听清。我说:“那我让张队在家陪你吧。”
“欧阳楠,你是在给你嫂子介绍男朋友吗?”
“得了,我还是去我前妻那儿试试运气吧。”张队也穿好外套,先往楼下走。
我提醒她这房子里除了冰箱和电视,什么都不许动。
“那怎么看电视呢?”她笑眯眯地问。
“你可以碰遥控器。”
我快跑两步,追上他。我一再解释:“这个真是意外,没电话没短信她就过来了。”
张队带着笑意听完,换我也不相信这套说法。他点上烟,笑得烟雾都在口中颤动,最后他憋不住了,干脆大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毫无准备。搞定她,你连牢都不用坐。”
我感到窝火,也不愿去坐张队的车。除夕不好打车,我在街上一直招手。为什么要生张队的气呢?事情看起来不就是那个样子吗?我老婆和陈洁的老公有个孩子,我和陈洁一起过新年,不就是相互取暖,计划干掉欧阳桐吗?而且他要顺我一程还被我拒绝了,他会怎么以为?肯定的嘛,欧阳楠这小子其实哪儿也不去,把他支走转身就上楼了。打不着车,我散步走到银行。
这日子银行人不多,前面就俩人,轮到我时,我出示证件要求把三百万都提出来。也许是他们的大单,经理请我去VIP室等候,还许诺送我一个皮箱。警察干久了,让我习惯到哪儿都先找找摄像头的位置。西南墙面,并不算高。我对着它看了半天,把口中的口香糖粘在镜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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