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钥匙,电视剧的钥匙都是放在门前的脚垫下。但我们家不是,我妈认为那么放的话,还不如不锁门。我仰头望望,可以从通风口先上楼顶。我知道怎么打开阁楼的窗户,而且这样更安全,是不是?像从天而降的蜘蛛侠。
晚上七点半,阁楼的灯没开。我跳下来时,一坨肉肉的东西把我绊倒。脚踢一下我明白,的确是肉,有人死在这里。我安静三秒,没有别的声音。如果对手没在你最没准备的时候出击,那么就说明,对手不在这里。我忘了哪个老师讲的,感觉是防卫课该学的内容。按他的理论,我跳下来,摔倒,没人向我攻击,那么说明凶手不在阁楼。我信他的,将阁楼的门反锁,打开灯。
死的人是AC58405,我还认得,黑瘦,戴着鸭舌帽。致命伤在心脏,一刀刺过去,但刀已经被拔走。还没有尸僵,那就是今天的事。我反而放松下来,计算时间,我杀卢放的时候是初八,当天夜里陈洁开着车往北走。现在是正月十一的晚上,她马不停蹄嘛。没准她还在楼下喝茶呢。我刚才应该在楼下多绕几圈的,看看她的车停在哪儿,我没想过她已经到了哈尔滨。
打开阁楼门,楼下的客厅沙发旁开着小灯。我轻轻地往下走,我想叫陈洁几声,但不确定情况。楼梯下了一半,我看见陈洁果然在沙发上,也许太累了,在熟睡。电视还开着,但被消了音。
又一个八千里路云和月,一路开车赶过来,还干了杀人这么个体力活,当然不如我坐飞机舒服。我走过去,她睡得很香,全然不知我已在她身边。我很想吻她,俯下身,看见那把刀在地毯上。我捡起来对着灯光看刀刃,上面还有些血迹。好吧,你回来把那个扒皮警察处理掉,想把一切罪名加到他身上。其实无所谓了,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们会把过去全都忘记,我是来接你回彩虹房子的。我弯腰亲了一下她的脸,很凉,这让我吓了一跳。反正以后我会疼你,我再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冰冷世界。
不对,我环视着客厅;不是这么回事,我回身关掉小灯;没有凶手会睡在凶杀现场,我向陈洁身上摸去。有人把陈洁杀了。
我摸过沙发把刀拽过来,顺手再摸下她的脸,还是冷。这样的体温是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哪个老师也没教过我!
也许还有活着的希望,我需要人帮忙,救救陈洁。我翻开手机找电话,想找个靠得住的人把她带走。打开通讯录才想起来这是云南买的三百块破逼电话,我谁的号码也没有。我盯着屋子里的无边黑暗想,我还记得谁的号码?我妈的,丹丹的,王总的,这些都没用了,我干吗还念念不忘?张队!我拨过去,很快那边就接了。我用气声说:“张队,马上来我家,我快不行了。”
那边也是气声讲话:“我在开会。怎么了?”
“陈洁在我家,可能已经,”我咬住嘴唇,几乎没力气讲话,“已经死了。你带着大夫来。”
“我马上来!”
合上电话我瞪大眼睛看着无尽的黑暗,我垂下头捂住脸,欲哭无泪。然后我抬头看着浴室,那里有人。我想起刚才拨电话时,卧室里有个小孩儿在说话。他说什么?老板?为什么是老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拿起手机,按下重播键,连接中,呼叫中,小孩儿又开始说话了,就在卧室里,那个小孩儿说:“老板,来电话了,老板,来电话了……”
卧室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灯亮了,那是张队,他右手拿着枪,左手拿着还在响的电话,皱着眉问:“你找我?”
我慢慢站起来,把刀扔过去,露出手心给他看,对他摇着头:“没想到,我从没想过是你。”
“因为我对你是真心好嘛,我一直把你当小老弟待的。”他的枪示意我举起的手别放下,继续说,“你看我都舍不得杀你,在浴室里躲着你。结果你老打我电话,你催我干吗呀?”
我看看四周,一些打斗的痕迹。一瞅就是做出来的,只做了一半,像是电视柜偏移但电视还很正这种。我能想象,他正在做现场的时候,有人从阁楼跳下来。本来他可以把这意外来客一起杀了。但偏偏是我,他要嫁祸的人。这就麻烦了,如果连我也杀了,那刚才白忙活了,还能嫁祸给谁呢?
“震动。”我说,“我劝过你调成震动的。”
“我不是说了吗,老婆设置的,舍不得换。”
我看见陈洁,沙发都被血浸红了。“她是你老婆?”
“你真聪明。后来嫁给你哥了,就算前妻呗,前女友。”
我愚蠢的错误,跟陈洁在银行那天我就应该想到,她有个同伙,而且就在这个案子里面。我问他:“那个鬼脸是什么意思?她在工行对你做了两次鬼脸,是要传达什么?”
“什么也不传达。”
“对,”我点点头,“她有事完全可以打你电话,但是没有,她电话也不用了。你找不到她,她能找到你。所以她要传达的是,我不跟你玩了,我陈洁要和欧阳楠在一起!对吗?”
“那你们去玩呀,我玩够了。从她十六岁我就开始玩她,高一到现在,六七年了,我玩够了。”
“她什么把柄在你手里,这么顺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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