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天的时间里,沈逸之、吴宏、刘忠国……他们像是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随着起伏的命运之帆伴随在我的周围。那些危机四伏、命悬一线的瞬间,是他们不顾自己安危,始终护佑在我的左右。如果不是身后那一双双机警而温暖的眼睛,我可能已经消逝在这如刀锋般险恶的旷野深山之中。
而现在,我将要离开,重新回到平静而安宁的生活中。也许这一次别离,再无见面的机会。只有在无数静谧的夜晚,我才能重新回忆起那些终生难忘的光影和片段,回忆起与他们生死相依、并肩作战的时光。
白云苍狗,岁月流转。时至今日,我已耄耋之年、垂垂老矣,早已记不清楚离别的时候大家都对我说了些什么,但那些鼓舞人心、动人心弦的声音都永远地回荡在了岁月的长廊中,不甚真切却始终深埋心底。只有在梦中,这些带着体温的话语才会拼凑成一张张生动的面孔,慢慢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一种激动人心的力量正是随着这些经历过时光浸染的回忆蓬勃地生长起来,仿佛一面始终迎风招展的战旗,猎猎抖动、挺拔威武,带着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心伫立在我的心中,从来不曾停息、永远不会消逝。
但我清楚地记得,我郑重其事地向着小叔和钱竞成离开的地方用尽全力敬了一个礼。泪水就在那一刻顺着我的脸庞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又刻骨铭心。在我的身后,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同样的方向,抬起的手臂上,充溢着战友的敬意和承诺。
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亲爱的战友。
护送我回去的路上吴宏告诉我,那天我在帐篷中睡着之后,老冯和谢光忠曾经来到住处找其他人商议过下一步的行动。从那次谈话中,吴宏他们获悉,446部队的战士已经捕获了一部分变异的蝙蝠。谢光忠告诉他们,这种蝙蝠因为经常饮用困龙湖中的水,也在长时间的感染中进化出来一种强大的免疫系统。它们不但不会死,反而能够借以生存下来。
作为大自然完美的杰作,任何东西都会有它们天生的“死对头”。对这些被制造出来的恶魔也不例外,那些可怕的蝙蝠已经变异成了“水怪”们的天敌——这种嗜血的飞兽最喜爱的食物就是被致命的细菌感染过的生物。而那具旗帜中缠绕的尸体,正是无意中丧命困龙湖中的中国台湾人。尸体在困龙湖中阴错阳差缠绕到了崖壁边上的旗帜中,在漂浮时被嗅觉敏锐的变异蝙蝠拖离了水面。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引领着事情的走向,这具被旗帜包裹的尸体居然径直落到了我们的车头前,从而拉开了一场惊天阴谋的帷幕一角。
回到车队的时候,我和吴宏郑重其事地握了握手,看着那双熟悉的大眼,我站在吴宏离开的地方不停地挥手,直到双手酸痛、汽车再也看不见踪迹。我在那卷起的尘土后面凝立了很久很久,心头有一种沉重的失落感和茫然。
这次,我没有敬礼。因为我知道自己还不是军人,即便我经历了那样的凶险和恐怖,穿越过那样的疯狂和诡异,直面过种种悲壮和决绝。
但我并不失望,因为我知道,我在有生之年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有价值、最荣耀的一件壮举。不管将来我在何方,这都足以让我挺起胸膛、站在共和国的锋线上,再次勇敢地面对所有的危险和战斗。
从此,我无所畏惧。
尾 声
半年后的一天。
“接待室有个人找你,不是出车。他有介绍信,说认识你。”主任冲我简单地交代几句,就拿着一份文件匆匆地出去了,临走时不忘嘱咐我,“会客完毕,记得提醒他出去的时候签字。”
迈进接待室的时候,一个身影静静地背对着我站在窗户边上。宽厚的脊梁是那样的亲切和熟悉,等到他回过头的时候,我笑了。
我知道,这一刻终于到了。因为半年前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提出了一个要求。现在,是给我一个答复的时候了。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上面捧着一个蒙着白布的骨灰盒。我知道,那是我英勇的小叔。眼前重新变得模糊起来,我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小心地接过小小的方盒,紧紧地抱在怀中之后,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指尖流淌出来。然后我挺直了腰,看着他黑红的脸庞,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问:“组织同意了吗?”
一双明亮的大眼顿时充满了暖意,看到对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浑身如同被一股电流穿过,阵阵混杂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慌乱中我假装镇定地咳嗽了一声,深深地望了怀中一眼,颤抖着问:“还是用他的编号吗?”
这一次,迎接我的是一个标准而持久的军礼。我连忙腾出右手,笨拙地回了一个礼,然后我看到那双眼睛里重新溢满了温暖和笑意。
他的手再次向我伸过来的时候,对面那个熟悉的声音浸透着信任和嘱托——
“欢迎你,9号同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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