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我们都暗暗松了口气,明白小叔举动怪异的原因的时候,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皱着眉头重新开口了:“不过,我刚才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事儿很久了。我从来没有和现在我们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过,不过我无意中回忆起来的时候,总是觉得好像两者有什么关联……弄不好还是一回事!”
吴宏一听来了精神,他回头把手电打亮,围着这个窄小的长廊和尽头的仓库转了一圈,确定没有进一步的发现之后,便同刘忠国一起来到小叔身旁,低下头问道:“什么事?”
小叔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思虑了很久,才重新抬起眼皮,却先将目光投向我:“海华,你还记得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回家那次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我当然记得,十几年后那是小叔唯一的一次回家,也正是在家的一周之内,重病的爷爷撒手人寰。同样是那次与小叔的见面,吸引了我对驾驶的兴趣,促使我立志要像小叔一样驾驶着卡车奔驰在祖国的四面八方。
小叔眼神里露出丝丝温情,接着说:“组织上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在执行一项任务。你爷爷那时已经不行了,我被强行从一线撤下来,给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家探亲。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心里紧张得很,后来知道是这个原因,其实我很矛盾。因为那时我的战友正在浴血奋战,我们这行,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这些我们虽然都有思想准备,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生命的珍贵。”他咽了口唾沫,道,“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你爷爷了,于是连夜驱车赶到老家。那次我见到你爷爷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看不清楚我是谁了,我当时差点哭出声来,那是我亲爹啊!你爹告诉我,你爷爷这么多年都有块心病,就是当年打了我一巴掌。其实我哪里在意这个,他还不是为我好?可是纪律在身,不能回家团聚,我心里何尝不想念家乡的父老呢?
“后来,你爹把我推进房间里,说你爷爷怕是不行了,有事情和我说。让我赶紧进屋去,还嘱咐谁都不能跟着进去。我一听赶紧跑进大屋,大限将至,我很怕赶不上老人的最后一面。”小叔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他抽了抽鼻子,接着说,“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爷爷最后见我留下的话,并不全是遗言,居然还包括一件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奇怪事情!”
我一下子没有回过神儿来,顿了一顿才想明白。的确,记忆中我父亲确实把小叔推进了老屋,也把所有其他人都赶出了房间。当时我条件反射地以为是父亲要给小叔和爷爷创造一个独处的机会,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老人有一些隐藏在心里的感情在临终的时候会爆发出来,外人在可能不方便。万没有想到这居然是爷爷本人的意思,更不可思议的是,最后爷爷告诉小叔的,竟然不全是珍贵的临终遗言。
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显得紧张而沉闷,小叔的话虽然声音不响,但是引起的效果却是爆炸性的,我想此时吴宏和刘忠国肯定也意识到了,小叔马上要透露的,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你爷爷先是老泪纵横地告诉我早年打我那件事,我抱头痛哭,让他老人家放心,我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儿子在战场上没有给他丢脸,打死的鬼子不计其数。我还拉开自己的衣裳给你爷爷看了我胸前的枪伤,其实他是看不清楚的,但是他高兴!他看着我伤痕累累的胸膛,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不顾气喘吁吁,大声地笑了。他胡子笑得抖了起来,大声说:‘好小子!像是我的种!我去地下告诉你娘,她没白养你!’我当时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爷爷因为太过兴奋,当时就咳嗽起来,我忙扶着他躺下休息。不过他执意要坐起来,我给他端了一碗水。过了半晌,他才挣扎着重新坐起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孩子,我有件事在心里憋了好几年了。你哥是个实诚人,但是不精明,我告诉他不放心啊!我这次见到你了,一块石头落了地。你去部队做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个普通的兵,你在做大事哩!我老头子一辈子没干过大事,但我见过大人物!我看得出来,你小子有出息。我要走了,这件事我不能让它烂在肚子里,我得对得起前胜兄弟!我下面说的话,你得听好了,日后要是有机会,你就把这事弄明白,也算是了了我前胜兄弟的一桩心事!”
“前胜是谁?”始终在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的吴宏在旁边打断了小叔的陈述。
小叔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的三双眼睛,轻声说:“后来我爹告诉我,前胜是小名,这人是我们一个村庄的老表,和我爹打小关系就很好,不过多年前外出讨生活了。我爹说的这个前胜,大名叫孙良。”
听到这个名字,我和吴宏瞬时愣在了原地。
孙良这个名字在我的头脑中翻滚了很长时间,我才重新把它融入我自己的记忆。吴宏就不一样,他很明显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名字的含义。虽然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我知道,他非常激动。没有任何表示,他平静地看着小叔,但是眼角抽搐的肌肉让我明白他内心的兴奋是多么的无法平息。
不光我一个人,刘忠国也注意到了什么,他敏锐地转过头,问吴宏:“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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