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一不像田中那么容易和别人套交情,我以为他无法签到合约。而且……
“中濑在早上听完说明后,就打算离开。”
我猜想他想要离开。
“但我劝他留下,我告诉他可以用赚到的钱买礼物给绀野,她最近看起来很落寞。”
“你胡说八道!”
“他似乎被我的话打动了,还叫我不要告诉你。”
修一签到三份合约,再加上做问卷拿到的日薪,总共领到十万圆,这些钱全都用来买了我的戒指吧?其实根本不用买这么昂贵的戒指,只要修一亲手为我戴上,即使只是易拉罐的拉环,我也会很高兴。
“全都怪你啊,你找他去打这种莫名其妙的工,他想离开时,你又提我的名字。”
“对不起,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愿意……”
田中双手放在榻榻米上,深深地向我鞠躬。即使他这么做,我也不可能原谅他。
“但是,还是很感谢你告诉我,谢谢。”
我对他说,田中又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走出了我的房间。
虽说只有一天,但修一沦为恶意推销的帮凶。
五十九万圆的戒指根本没有那个价值。
但是,他签到三份合约。
在合约上签字的三个女人带着怎样的心情,等待收到戒指。
打开盒子后,又是怎样的心情?
她们是否从在心理分析的基础上制作的戒指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是否因此自我否定?
是否开始痛恨向她们推销戒指的人?
如果刚好看到那个人,那个人又站在拥挤月台的最前方——
修一可能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谋杀的。
如果查出向修一购买戒指的女人,就可以确认她们在修一发生意外时,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是否能够了解她们收到戒指时的心情。
即使我打电话去“洁西卡公司”,他们也不会告诉我。
也许报警之后,可以由警方展开调查。
也许可以查明他的死亡真相。
三天后,我联络了修一的姐姐佐和子,在她指定的咖啡店和她见了面。我向她出示了田中给我的“洁西卡公司”简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但是,佐和子缓缓摇着头对我说:
“修一是意外身亡。我爸妈已经开始慢慢接受我弟弟的死,他暑假回家时,也说连续三天住在研究室,连饭也没有好好吃,在家里睡了一整天。我爸妈说,他一定站在月台上不小心睡着了,他是太用功读书,结果不幸送了命的笨孩子。虽然很笨,但很像他的作风,他去了那个世界,一定也是整天都在读书。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对他们说,他因为去打了莫名其妙的工,可能因此遭人怨恨,被人杀害了?”
“但是,可能有一个女人杀了修一,却若无其事地照样过日子。”
“也许吧,但这只是你的假设。即使报了警,查出那三个女人,结果那三个女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判定修一果真是意外身亡时,能够得到什么?只能得到他曾经去打工,从事恶意推销的事实。即使那三个女人之一杀了修一也一样,当问她有什么动机时,如果她回答因为遭到诈欺,就会有不少人同情加害者,修一就会遭到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的批评,说他是自作自受。”
“什么叫自作自受?修一或许参与了不好的事,但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啊。”
“所以啊,他并不是被人杀害的。”
佐和子劝导我。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发现和修一的眼晴很像。
“也许有人因为戒指的关系痛恨修一,对你来说,把修一的死怪罪于他人,在未来的日子中痛恨那个人,或许能够很快站起来。比起隔壁邻居,痛恨一个未曾谋面的阴险女人或许更轻松,但是,修一死于意外。警方已经做出了结论,报纸上也这么登了,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哀悼他的死。拜托你,不要诋毁他,不要诋毁他的人生。”
我只能点头。佐和子看到我点头后站了起来。
我目送佐和子的背影,心想以后可能再也无法去他老家,在他佛坛前合掌祭拜了。
佐和子说对了。
我希望可以把修一的死怪罪给别人。
我想要摆脱他因我而死的罪恶感。
如果我不叫他买戒指给我,他就不会去打那种工,不会参与恶意推销,不会在虽然短暂,但很辉煌的人生中留下污点。但是——
我拼命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翻开的简介上,浮现的文字似乎在嘲笑我。
“我托这个戒指的福,得到了幸福,为我挑选的宝石让我的人生闪闪发光。”
托戒指的福、托戒指的福、托戒指的福、托戒指的福……托福是什么意思?
宝石怎么可能让人生闪亮发光?笑死人了。
我的手上也有戒指,但我的世界中,所有闪亮发光的东西都消失了。因为戒指的关系消失了。不,没有灵魂的东西不具备这种能力,是因为我而消失的。
我只要了一次礼物,罪孽就如此深重吗?
我再也不会向别人要礼物了。
——我暗自发誓至今,已经过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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