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的,就会莫名其妙的产生一股优越感。假如我们让他们知道美雪的死因,这些人一定
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戴着一副关心的假面具,过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一旦确定我们真
的在为这件事伤神,他们就正中下怀,乘兴而归。万一我们说要报仇,那就更不得了了。
为了美雪,工作、财产我都可以不要,万一这些人知道了我的打算,一定会拚命来拦阻。
他们眼里只有我的钱,就怕我会为了报仇而散尽家产,让他们无利可图。所以我们绝对
不能告诉他们实情,也不能表现出脆弱的样子,一步都不能让他们接近。”
健次郎娓娓道来,仿佛在说服自己,而不是在对祥子说话。
“还有,也不能让员工知道。”
绝对不能让公司的人因此而动摇,因为这些人包含家族在内将近有三百人,都把自
己的生计交在健次郎手中,如果知道健次郎决意为了报仇而不顾一切,这些人绝不会置
之不理。不难想像他们会举起大书“还我工作权利”的白旗,向健次郎抗议。健次郎连
他们会说些什么都想到了:昧于私情,枉顾劳工权益!
若是坦白告诉他们美雪的死因,求取他们的同情跟谅解呢?这个念头一涌上,健次
郎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果真这样,亦不难想像他们会怎么说。他们会在标语板上写着
“不要让资本家将儿女品行堕落的责任推给劳工”,然后极尽能事污蔑美雪。
“祥子。”
健次郎握住祥子放在膝上的手,祥子反射性的用力抽回。大白天握手在过去三十年
的夫妻生活中从不曾有过。过去,丈夫在白昼总是善于算计,好像活着就只是为了工作。
结婚以来,即使在闺房中,丈夫都不曾说过什么甜言蜜语。这样的健次郎在车中如此接
近自己,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祥子,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去做。要美雪去堕胎的是我们。结果也许是医生的
错,不过,就像医生说的,有可能真的是美雪没办法支持到手术结束,我们不需要为这
件事情责备任何人。我们不知道是谁让美雪怀孕的,就算知道,我们也不能因为堕胎的
事而责备这个人。”
祥子像要拂去什么灾厄般,厌恶的拨开健次郎的手。因为健次郎所说的话跟自己所
期待的相去太远,所以自然而然的反射出这样的动作。
“是吗?美雪还是个孩子,还是个高中生耶。这样的美雪居然怀孕了。为什么我们
不能责备让美雪怀孕的人?”
“我们不能因为美雪怀孕就责备人家。美雪并没告诉我们她被强暴,在我们发现之
前,她甚至没说她已经怀孕了。更何况,在我们知道了以后,她也不肯说出那个男孩的
名字。她这么做,一定是担心我们会去责备这个男的。换句话说,美雪基本上是自愿
‘接受’这个男孩,并允许他这么做。既然美雪都这样了,我们还有什么权利去责备这
个人?”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词。美雪为了这个男的死了,不,应该说是被杀了!你还要
说这个人没有责任吗?”
健次郎沉默的制止祥子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见在结束诵经的和尚带领下,所有参
加丧礼的人都回来了。无所事事抽着香烟的司机们各自回到车上,发动引擎的声音震动
了周边的空气。
“你说你不能接受,对吧?”
车子一启动,健次郎便压低声音说:
“其实,我也不能接受。不管道理如何,我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就算美雪原
谅了那个男的,我也绝不饶过他。如果法律不惩罚他,那就由我来惩罚他。我要让他尝
尝美雪受过的苦。不,我要让他尝到比美雪更痛苦十倍的苦头。我一定要亲手报仇,我
想这是我给美雪最好的供养。”
祥子无言的伸手握住健次郎,但似乎还嫌不足,更进一步用双手包住健次郎的手,
像珍惜宝贝似的捧到胸前。一滴泪掉落在他们手上。祥子心想,自己跟丈夫从来没有任
何时候比眼前这一刻更契合的了。
不过,这份感动并没有维持多久。回到家开始用餐,酒一下肚,满座就开始沸腾起
来。
“你们还年轻,得再加油生个孩子,这才是为美雪做功德啊。”
如果仅是这样,当作笑话听听也就算了,但是话锋一转却扯到房地产热上。
“你们好像赚了不少钱嘛。继承人突然死了,这可怎么才好?”
这种酸不溜丢的讥讽,听到健次郎耳朵里,额头立刻浮现两道青筋。当他正准备起
身发作时,祥子压低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
“老公,有一个奇怪的人说要找你……”
“奇怪的人?谁啊?”
“我也不认识,问他名字也不说,他笑着说就算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所以说
不说都一样。”
“你告诉他我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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