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给踢得脱了绞链,餐桌的零碎飞到了过道里,冰箱和柜子里的内容四散一地,整座房子底儿朝天。劳丽费劲地翻检一番,发现啥也没丢,但都给毁了。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破门而入的人并非随意破坏的疯子,而是事出有因,特地前来。这能是谁?更重要的是——为什么?
劳丽小心翼翼在一堆残物中找路走,她只有转瞬即逝的愤怒与慌乱,两种最普通的情绪。但她为什么没有别的反应?不大叫大嚷大哭大闹,不摔东西?哪怕一声真正的咒骂也能发泄一下这种冷漠的家产清点。
"还是报警去,"劳丽看都不看J·D转身就走。若不控制自己就会垮掉,可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J·D看着她消失在卧室里。她莫非忘了嘉莉会替他们打电话?能听见她在跟谁说着。他心神不定,用靴尖踢踢一只撕坏的垫子,侧身靠近门口。
"不,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所以才给你打电话。"
现在勉强听得清她的声音了。
"不!听着,今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干了!"
听得出劳丽其实想尖叫却竭力压低嗓音。她在跟谁说话?不干什么?
"听着,你欠我的,我并不想使用这种手段,可非用不可。你知道我他妈的干得有多棒。"
听她出言不逊,J·D大为惊诧。
"用不着跟你说我出头会怎么样,就算好久不干了,动起手来照样能把你揍得屁滚尿流。"
J·D再朝门口挪近些,再往前她一开门就不好办了。
"我要有人时刻保护皮特茜。"
再凑近些不坏事。
"行,这个你干。不过我保留先决权,你欠我的,别忘了,我可没忘。"末一句透着股杀气,J·D不由背上一阵寒意,头~回听到这声音在下达死亡命令。他急忙从门口走开,装出但愿很自然的姿势。往脸上贴一层适度的关心与好奇,他等着劳丽出来。可等了又等,按捺不住又前门口走,唤着:"劳丽?"
她卧室的门大概是唯一还能正常开启的门,犹犹豫豫地敲几下,"宝贝儿,你没事儿吧?"
她在干什么?最后他把警惕性扔到脑后,猛地推开门。
劳丽坐在床的残骸上,瞪着一本打开成两半的书。书的皮面子已磨破,书页也泛黄破旧。她唇在动,却没声音,泪水从视而不见的眼机的顶下。面色发青,肩头在随着无声的呜咽颤动。
J·D膘一眼她手里残破的《圣经》。不是希望她有所反应么?可现在她这副模样连他都觉得怕人。还自以为万事能对付,但这种紧张症似的悲痛真让人心疼。
他觉得喉头绪了一块不熟悉的东西,视线似乎也无法集中。她要真是克利夫顿说的那种人,这场戏又是怎么回事?她应该倒在他怀里土崩瓦解,或至少哭哭啼啼骂骂咧咧的呀。小心坐到她身旁,她好像没意识到。她的一双手冰凉冰凉,他只好用力把《圣经》从她手指中间撬开。她眼中浮现一种狂乱,接着发出一声肝胆俱碎的惨叫。
"好吧,好吧,你拿着。"J·D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耸耸肩,伸手搂住她。近来干别的没能耐,搂她可成了专家。
警察来时,她已不再浑身乱颤,但呆若木鸡。1·D只好尽力回答所有问题。
"要不要用报话机叫救护车来!"一位年轻的警官问。
"不用,我会照顾她的。"他给了警官他的地址电话,要他们把情况告诉安德森警官,他肯定安德森还有他自己的问题要问。
试了几次想把劳丽从缄默中摇醒,都没成功。只好把她揽进怀里,抱起来朝汽车走。她一直一声不吭纹丝不动,这种样子根本不像装出来的。见他妈的鬼,这太讲不通了!
除非有特种部队以外的人盯上了她。刚才她怎么说?——"不干了,""不干"什么?也许她不想再受恐怖分子约束,而他们又不愿让她闲着。是不是另一个恐怖集团发现了她?不,炸弹是个警告,他宁愿赌自己最心爱的法兰绒衬衫。要是她正退出集团,说不定人家想警告她最好闭上嘴,这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在可以肯定劳丽不是无辜的旁观者了。想象来个大飞跃,也可以把炸弹着做巧合。有过这种事,每天都有清白无辜的人家遭洗劫。但无辜的人们会不会被人从窗户扔炸弹,而且24小时内家又被砸个稀烂呢?难以置信。
骂自己一句粗话,不该租一套楼上公寓,总算把劳丽弄进了自己家门,让她坐在沙发上。她屁股下面压着几本《体育画报》和若干只脏袜子。家务他不行,从不带女人到这来原因很多,这就是其中之一。大概一月一次大扫除,内衣、衬衫足够对付两星期,所以一个月只须到地下室的洗衣间去两次,活得像个单身汉,而且他喜欢。没人会朝他嚷嚷收拾靴子和内裤,也没有冒泡的牛奶把健康营养的饭菜冲下肚子。这一套在海军陆战队真受够了,都记在帐上日后好造反。
劳丽仿佛傻了。刚才好歹撬开她手指拿开了《圣经》,可她现在手指仍微微弯曲好像捧着它的样子。昨夜她还生气勃勃,充满活力与色彩,此刻却似乎,不知如何形容——哑巴了。
"哦,"劳丽眼一亮,泪水盈盈,"他们发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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