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南华道:“我说过,我会来的。”他们两人看了看天台,其状之惨烈让两个人都不禁侧目。
圆通看着藤善说:“齐震三,你把这位施主放下,我来帮他诊诊。你给我们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早就来了吗,还驱散了大雨。”我说。
圆通道:“出家人不入红尘,行施布雨已尽本分。”
我怒了:“圆通你不对啊,袖手旁观,为了一个不入红尘的屁话而自保。你这样还当什么和尚,你这样还谈什么慈悲!”
“所以,”圆通道:“我还要证,还要修,境界差得远了。”他双手合十:“多谢齐同道棒喝。”
他蹲在地上,用药物止住藤善身上的血。又不知喂他吃了什么。藤善咳嗽几声,大口喘着气,情况和缓了不少。
圆通看着满天台的惨像,又看看我们,长叹口气:“各位真是大功德。小僧所行皆是小术,各位以身赴死才是大道。”
“你们也不要怪圆通和尚,”解南华说:“济慈长老的灵婴转世,这一世在人世间将历尽苦厄磨难,他在生前就曾经发过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从婴儿出生开始,各种劫难会纷至沓来,这是他的宿命,是他的功德,也是他的慈悲。”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们不来救他,他也会在这场磨难中化险为夷?”我低头看看襁褓里的孩子。
婴儿懂什么,我们在讨论他的身世。他可好,睡得十分香甜,小脸红扑扑。
圆通笑:“可你们还是来救了,对不对?这孩子长大后,会有所大成的,能成为一代影响历史格局的高僧。可惜啊……”他叹口气,眼神有些迷离。
“可惜什么?”我问。
“我年事已高,恐怕会错过他长大后步入世间改变红尘的种种事由。和高人生不逢时,不能为高人牵马坠镫。算是生而遗憾吧。”他叹口气。
“圆通,你想过这个思辨没有,”我说:“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当孝子和忠臣出现的时候,往往已经到了大厦将颓之时。这不是什么好征兆。我宁可享用没有任何高人的和平盛世,也不希望到一个英雄和枭雄辈出的乱世。”
圆通看着我:“好,说得好!老子云,绝圣去智。当为是也。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看我们每个人如何自处吧。”
我把藤善搀扶起来,对解南华说:“二龙走了。”
“我知道。”解南华道:“他和我说过自己的苦恼。走吧,他是个理智的人,也是本性纯良的人,一时修行有境界上的苦恼也正常,我相信他能度过这道关口。”
他顿顿说:“他走了,我们也该撤了。”
“这里怎么办?”我说:“明天早上开园,游客一拥而入,这里的秘密将会全部暴露出来。”
“放心吧,这些事不是你操心的。”解南华说:“自然会有人洗地。”
清白的月光下,我们一行人出了古楼。解南华刚刚才到,而圆通已经来了多时,估计发生的事他应该都知道,这老和尚不但心狠,而且现在行事乖张。这么大的神通居然干看着不帮忙,事后说风凉话,摸不透是怎么想的。
在回去的路上,我把发生的事跟大家说了一遍,前面悟真是怎么死的,藤善也没有看到。听我说完,藤善当即翻了白眼直接晕死过去,王馆长默不作声,而解南华则被这跌宕起伏的波折所震惊,他听说解铃最后破关而出,把王时玮的灵魂领走进入中阴苦界,很久没有说话,长长叹了口气。
我们先把藤善送到医院,他的情况还需要入院治疗。
其他人没有回去,一起到了解铃的住所。简单休息。众人几乎一夜没睡,我和王馆长都受了内伤,解南华为我们熬制了中药调理。而圆通进了里面的卧室,关门开始坐禅诵经,他说他要如此一个晚上,让我们不要打扰。
我们三人聊了几乎一夜,说的什么我后来也记不清了,主要是王馆长和解南华在说。两个人的交谈从事件本身,聊到如何确定自己在世间的身份,尤其是关于“我是谁”的哲学命题。反复讨论。
王馆长背负血海深仇,叛出家族,多年隐姓埋名。解南华本是英俊小生,如今变成伤残人士,经历了鼎盛时期的八家将。到现在人才凋敝,所剩无几。两人是有一些共同语言的,他们聊的非常深刻,我听也听不太懂,蜷缩在简易床上直瞌睡。
我旁边有个小小的摇篮,济慈转世的婴儿正甜甜睡在里面。
第二天,解南华让我打电话通知了王思燕。王思燕一听孩子找到了,而且完好无损,健康漂亮,在电话里都快乐疯了。对着电话筒猛亲我。
我和解南华去了一趟,把孩子送给她。虽然刚生下就分别,可母子连心这个天性还是在的,王思燕在家正坐月子,天天以泪洗面。脸色发黄,看到孩子送来了,顿时容光焕发。她把孩子抱在怀里,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儿子,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王思燕的妈妈一边让我们坐一边端茶倒水,絮絮叨叨说:“这孩子生来没爹,我都劝她,干脆把孩子捐给孤儿院算了。你一个大姑娘带着孩子,以后还怎么找对象,人老珠黄的。谁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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