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开着车进到地下停车场,把车子停好,招呼我坐电梯上去。
这里非常阴冷,我们没有说话,电梯一直通到二层。出了电梯,二龙和接待人员耳语了两句,他说:“鸟叔现在正在旁边的会所,咱们到那里找他。”
我眨眨眼:“不至于这么繁琐吧。”
这地方看着不起眼,陈式老旧,风格古朴,像是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却能隐隐察觉其中的森严,这就是修行者的敏锐。我能感觉到似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我们坐着电梯下去,有一条玻璃走廊,透过窗玻璃能看到外面是庭院,老树横生。满地落叶,说不出的萧索。
在走廊里,二龙告诉我,这里的会所和公馆由这条玻璃走廊相连,一个是办公的,一个是休息的。
我没说话,莫名的紧张,我也算经历很多生死大事,可还是第一次和鸟叔这样的人接触,以前想都不敢想,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穿过走廊,走廊口有两个穿着便衣的普通人,个子都在一米七左右,看着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点,拦住我们。
二龙从内兜掏出一个红本本给他们看,两个人非常认真,对比照片,然后用什么装置扫了一下码。我没有通行证,他们还往里打了个电话,这才让我们进去。
“至于嘛,这么严格。”我说。
“幸亏你没把黄鼠狼带来,要不然就算通了电话也不能放你进入。”二龙说:“不但人要审,动物往里进也得查个清楚。”
此时走廊无人,我说:“你觉得在这里有意思吗?”
他停下来看我。半晌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有些事你不明白,一个境界有一个境界的眼界,或许日后你就知道了,我做的这些事都是有目的。”
“二龙。这不像你。”我说。
“人都是要长大的。”二龙一边说,一边带着我穿过走廊,顺着楼梯来到地下一层,这里有个标准的游泳池。偌大的水面空无一人,里面透出盈盈的光芒,水面照的波光粼粼。
“鸟叔在那。”二龙指了一下。
在游泳池的东侧,有一把闲散的沙滩椅,上面坐着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胖子。这胖子穿着睡衣,脚上拖拉着拖鞋,拿着一份报纸,优哉游哉地看着。
我一看就紧张起来,果然是鸟叔。
鸟叔看到我们,放下报纸打招呼:“二龙,来,来。听说你带来了新朋友。”
鸟叔本人是在京城长大的,应该说一口地地道道的京片子,可他偏偏学了一嘴老父亲的家乡方言。还不怎么地道,是带有方言味的普通话。
我恭恭敬敬打招呼:“鸟先生。”
“我岁数比你们大,叫鸟叔就行。不用这么见外,叫什么先生。”鸟叔说:“你是齐震三?”
我点点头。
“你们八家将我听二龙说过,不错,都是汉子,经历还很传奇。”鸟叔说。
我和人家根本对不上话,只能老老实实在旁边站着。
鸟叔道:“小齐,哪里人?北方人?”
我赶紧回答是。
鸟叔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说:“你到过黄河没有?”
我迟疑一下,心想高人果然天马行空,怎么天上一脚地下一脚,我说:“我小时候长大的村子在黄河一条支流的边上。大黄河没怎么见过,只是有一些单薄的印象。”
鸟叔点点头:“很多年前,那时候还是红色浪潮时期,我辍学在家。闲着没事,跟着他们满世界去串联。有一次火车停在黄河边上,风景特别美,我中途下了车,一个人来到黄河边,看到一个老头正在往河里放木头。”
他顿了顿说:“我听这位老头说。解放前黄河上游是没有路的,伐木者只能利用黄河输送原木。黄河峡谷有些地方特窄,林立礁石,有时原木会被卡住,挡住后面漂下的木头,越堆越多,最后在峡谷中架成山一样的木垛,封住整个水道,使木材运输中断。为了打通水道,得请出最好的老把式。”
我和二龙听愣了,我情不自禁问道:“然后呢?”
“老把式要做的是从木垛错乱交织的千百根木头中找出一根关键的木头,整个木垛的‘支点’。有时要好久才能找到。但只要能找到那个‘支点’并把它砍断,整个木垛就会轰然倒塌,一泻千里,水道也就畅行无阻了。”鸟叔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齐震三。你知道我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沉默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这堆木头里的‘支点’。”
“你还算有悟性。”鸟叔说:“‘支点’木头和其他的木头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恰好所在的位置。”
鸟叔的这番理论和解南华的棋子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叹口气:“鸟叔,既然我来到京里,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鸟叔点点头:“有许多事是你们不知道的。如今南北派修行者齐聚京城,各自站队,矛盾对立,情势一触即发。任何一派输了,可能面对的就是灭顶之灾。我知道你们八家将的宗旨,所谓‘君子不党’,只做普度众生的活儿,绝不参与进朝中事。但你们想过没有,庙堂也即是江湖,在这里的每个决策都会影响天下大势。什么是普度众生?扫扫大街擦擦窗户扶扶老奶奶过马路。那只是小道,真正的大道在于天下之势,一念之间便能拯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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