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抬起刀,对着王建祥大狗的心脏部位,闭着眼就要下刀。
忽然梦魇说:“一刀杀了可不算数。”
儿子猛然转过身:“你还想怎么样?”
“今晚我们所有人都要喝狗肉汤,”梦魇说:“吃的就是你爸爸。我需要你把他剥皮抽筋,内脏取出,毛都剃干净,收拾得利利索索。”
儿子头重脚轻,手里握着刀,嘴里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
我刚要说话,被藤善一把拉住,连幽若都对我使眼色,示意不要乱说话。
此时气氛极其凝重。也透着怪异,事事不在情理之中。梦魇居然在玩攻心战,它提出的要求让儿子难以接受。如果只是让儿子一刀杀了自己的爸爸,或许他硬着头皮能干出来。可如果让他慢条斯理把自己父亲剥皮抽筋,这整个过程就是对人性最大的摧残。
梦魇来到儿子近前,儿子把刀紧紧捏住,梦魇笑:“怎么?你还想杀我?你杀不死我的,我会跟你一辈子!今天这个决定你必须做出来,要么我让你永世不得安宁,要么你就杀了这条狗。”
梦魇白板一样的脸紧紧盯着儿子,儿子也看着它。
两人对视片刻,儿子转过身用刀对着狗,声音发冷:“我把它杀了,你就能让我走吗?”
“那当然,”梦魇说:“我说到做到。你杀了它,你在这里就获得了自由。”
儿子盯着王建祥大狗,大狗不再发出声音,而是居高临下看着,狗头上的人脸露出巨大的悲哀,眯缝成一条线的眼睛悲悯地看着儿子。
儿子神魂颠倒,送出了第一刀。
这一刀扎在狗的肩膀上,大狗吃不住疼,晃动身子,它也不叫,只是低吟。像是在哭泣。
血滴滴答答顺着伤口往下滴。
有人拿过一个血盆子放在狗身下,那人说:“你这活干的不行啊,好好一张狗皮会被你浪费。我教你。”
梦魇也不阻止,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那人接过儿子手里的刀,扎在大狗的脖颈下没有毛的地方。那地方不是要穴,一刀进去甚至没有多少血出来。那人一边动着刀,一边说:“看着没有,你得顺着皮毛边缘,顺着骨缝划动,这样不伤皮也不伤骨,来,试试。”
他把血淋淋的刀倒转递给儿子。
儿子这时已经被摧残得不行了,接近崩溃的边缘,懵懵懂懂接过刀。沿着那人说的行刀路线,继续往下划动。
王建祥大狗不发出声音,就这么从高处怜悯而又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在这个梦世界里,它虽然是条狗,可我知道。它肯定心里什么都明白。
儿子用刀不停割着,狗皮掀开了一大张,地上全是血。
我实在看不过去,大声吼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在弑父!你杀的是你的爸爸!”
儿子终于崩溃了,他满脸是泪,冲我喊:“他以前把我当过他的儿子吗?小时候他就让我听话,做什么都不让,我交朋友谈恋爱全要受他控制,长大了我想干自己想做的事,他都不让,他非让我出去找破烂工作,去找铁饭碗。我在他眼里无非就是一条狗!狗!”
他激动起来,下刀愈发阴毒,把大狗的外皮全部割下来,血淋淋扔在地上。
大狗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喉头呜呜哀鸣。
藤善对我摇摇头:“你要知道一件事,儿子杀父亲不在于他有多恨自己的爸爸,而是他极度害怕梦魇。他在逃避梦魇的可怕,刚才说的那些无非是给自己找个能下去刀的理由。”
“他是个懦夫。”幽若轻轻说。
“这是他的心理关。”藤善说:“如果过不去,他就算活着也是死了,以后甭管到哪个梦境里,和地狱无疑。”
梦魇站在血淋淋大狗前,嘿嘿笑:“下一步开膛破肚。”
儿子满身满手都是血,站在狗前,缓缓举刀,对准了大狗的心脏。
这时本来奄奄一息的大狗忽然抬起头,看着遥远的灰色天空,然后低下头对儿子用最后的嗓音勉强挤出一句话:“儿子……我是你爸爸……我爱你。”
大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缓缓垂下头,眼睛闭上了。
儿子转头看梦魇:“你满意了。”
梦魇似乎在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你还没开膛破肚呢。”
“你杀了我吧。”儿子看着梦魇平静地说:“我也该死。”
梦魇抬起手:“这是你说的。你知道你面临怎么样的死法?”
“怎么?”儿子问。
“你会和这条狗死法一样。千刀万剐,剥皮抽筋。”梦魇笑。
儿子脸色惨白,他看着梦魇,又看看我们,好半天才说:“行,我猜到了,也该这样,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说吧。”梦魇道。
“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人。”儿子说。
梦魇迟疑:“我就是我,不是什么人。”
儿子摇摇头:“不对,你不是你,你现在的无脸只是一种假象,你把无脸摘下来,我要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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