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不容易混淆?”考克瑞尔说着,又开始转动拇指。
大侦探没理他:“他们都化着舞台妆,穿着戏服,或坐或站,神情各异。恐惧,悲伤,沮丧,或是绝望。这在我看来,和舞台表演如出一辙。
“他们向我讲述了过去半个小时之中,故事的始末经过——我特意用‘故事’这个词,你们稍后就会明白原因。
“德拉贡剧场里,第一女主角的化妆室就在主楼外面,窗户所在位置的角度恰好可以从演员休息室和看门人的小屋里看到。我说话的时候,就能透过拉严的窗帘,看到我的手下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身影。
“据他们所说,演出结束后,他们七个人——奥赛罗,奥赛罗的仆人小丑,艾米丽亚和德拉贡夫人(以上是家族成员),再加上伊阿古,凯西奥和饰演比恩卡的姑娘——就聚在这个演员休息室里商量‘事情’。在此期间,他们称没有人离开过房间。他们的视线转向詹姆斯·德拉贡,而后又移开了。
“他好像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好把我们的注意力从那些不由自主、游移不定的眼神中转移开,便随口说道:‘如果你们想知道我们在谈论什么,好吧,我们在说我妻子的事。’
“‘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德拉贡夫人犹如演戏一般,宣告着她的罪状。
“‘我妈妈的意思是,她在暗地里偷情,并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害怕这段奸情继续发展下去,万一情况失控,她不想和我们去美国巡演了,就会打乱我们的安排。我们要上演《皆大欢喜》,她本来是要演罗瑟琳的。’
“‘然后呢?’
“‘我们听到走廊有脚步声。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开始我们并未多想,直到我们中的一个人抬眼看到她窗帘上的影子。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我们猜那就是她的情夫。’
“‘情夫是谁?’我问。若是真有此人,我得尽快派人去把他找出来,虽然希望不大。
“但他们说,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她狡猾得很。’德拉贡夫人语调中带着哭腔。
“‘他是怎么进入剧场的?看门人没看到他?’
“他们也不知道。毫无疑问,肯定是他们两人事前约定好的……
“‘当晚他们不仅“计划见面”,还对了台词,我发誓我曾排练过这一段。’伊阿古(也可能是凯西奥),‘然后我们就看到他们在争吵……’艾米丽亚:‘我们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小丑:‘你看,这样一来,我们的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奥赛罗:‘并不是所有问题。我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艾米丽亚引用道:‘难道在这神圣的婚书上,在这厚厚的法典上,特别注明了妓女这个词……’德拉贡夫人:‘蕾拉,詹姆斯,不许乱说!’(声音压低,瞥了我一眼。)小丑慌忙掩饰:‘然后呢,先生,我们就看到他扭曲变形的身影扑向她。不一会儿,他穿过房间,灯光突然熄灭,我们只听见窗户被用力推开。我儿子,詹姆斯,第一个缓过神来。他冲了出去,我们看到灯光再次亮起。我们跟了过去。他弯着身子,查看着她……’
“‘她已经断气了。’詹姆斯说道。他靠着演员休息室的壁炉台,涂黑的脸上溢满悲伤,一只同样涂黑的手托着前额。就像我之前对你们讲的那样,后来有人说,他在短短几天内,老了二十岁;我记得我当时就在想,他其实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老了二十岁,那可不是装出来的。
“有一扇窗户敞开着,外面就是剧院后面的一条窄巷。我根本不用问就知道那位情人是如何逃离现场的。‘自始至终,’我说,‘你们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演员休息室吗?’
“没有。’他们重申道,这次,他们都特别小心,没有将视线投向詹姆斯。
“你们要知道,”大侦探边说边给自己添了杯葡萄酒,“我现在讲述给你们的,当时我并不完全知道。要说我可以相信的证言,只有以下这些:看门人看到一个男人勒住了那个女人,嘴里说着《奥赛罗》谋杀那场戏的台词——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咒骂那位女士是个荡妇;显然,这位女士也的确名副其实,因为她红杏出墙。而有六个人,其中三个仅是剧团成员,信誓旦旦地保证,当谋杀发生时,詹姆斯·德拉贡和他们一起待在这间休息室里。我只得暂且相信关于情人的说法:虽然我事后知道了格兰达·克洛伊一直避免身陷感情纠葛,但在当时我并不清楚。尽管如此,我心中还是生出了疑问。”他总是喜欢卖关子,亲切地微笑着,环视听众,请他们猜测他到底有了怎样的疑问。
似乎没有人猜得到答案。他得意扬扬,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里。这也是他的习惯。即使没有人参与竞猜,他也总是礼貌地等待听众先发言。考克瑞尔警探扬起了他那冷漠的声音:“关于情人的证词过于完美,无可挑剔,你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怀疑。一个只被七个案件相关者目击到的凶手,此人存在与否根本无法证明,显然就是凭空捏造出来、为真正的凶手背黑锅的。”
“事后诸葛亮总是很容易。”老人愠怒道。即便如此,考克瑞尔警探仍然毫不客气地低声质疑着。主人连忙追问大侦探接下来的行动。老人郁郁地回答说,既然考克瑞尔警探这么有想法,不如让他来讲讲,如果他在场,他会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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