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遮挡住了阳光,夜晚残留的湿气和寒气顿时笼罩过来。新鞋踩着落在地上的叶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还好附近的行人都匆忙赶路,没有人注意月川,五分钟后,月川迂回着又重新绕到了家门口。
他安静地等在树后。没一会儿,妈妈出门骑上自行车远去,家里现在没人,月川又悄悄地潜了回去。
打开门进屋,来到妈妈的卧室前,门果然锁着。月川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刚刚趁着她洗漱的时候,特意把门上气窗的插销打开虚掩着。妈妈并没有发现这个细小的破绽。月川跑到阳台,拿起放在门后的一根小竹竿,然后顶端套上一截弯曲的铁丝,再重新回到客厅踩在椅子上推开气窗。他把竹竿探下去,摸索着锁上的搭扣。啪嗒一声,门被打开了。
月川从椅子上跳下来,里面没人,可他还是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门吱呀吱呀响着,像是开启一个神秘的入口。
妈妈的卧室很整洁,东西不多,一张床,床的两边分别是茶几和写字台;写字台上有座白色的小台灯,床正对着一个齐腰的柜子,柜子上是电视机。再过去,靠窗的位置是个大衣柜。窗帘现在是拉着的,所以整个房间很暗。
月川很少来妈妈的卧室,一般情况下,只要妈妈不在,哪怕只是出去买个菜,也会把房门锁上。可月川还是知道,她会把贵重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他先打开放电视机的柜子,里面是白色的棉絮,月川把手伸了进去,一层一层地找,很快他就摸到一把铝制的钥匙。
拿起钥匙,就能打开大衣柜里的抽屉了。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文件,也许它们能够帮助自己找到13岁之前的月川。
月川一干“坏事”,心就开始加速跳了,一股尿意涌了上来,他镇定了一下情绪。“我又不是偷妈妈的钱,我只是要了解了解情况,应该不能算错吧。”月川在心里说着。
说服了自己,他把钥匙插进锁眼,然后扭开,拉开了抽屉。
一个黑色的钱包躺在最上面。拉开拉链里面有几张大钞,没有月川要找的东西。钱包底下有一沓没有用过的信纸。月川把纸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再底下是一沓证件,有户口簿、妈妈的身份证、工作证之类的东西。这些玩意儿,月川也都见过,上面没有爸爸的信息。妈妈说爸爸在他8岁的时候得病去世了,然后葬回老家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往月川从来没有怀疑过。
月川把证件从第一本到最后一本全部翻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和证件并排的是一本相册,从月川百日开始的个人照,还有和妈妈的合照。
过去,妈妈总会指着照片,给月川讲述他记忆缺失的童年。
看见没,这张是你在长风公园划船,这张是聪明泉,小时候你就喜欢那口井里的泉水,你说那是甜的……
在妈妈的描述中,他年幼时似乎很幸福,可是这些照片除了自己和妈妈,从来没有第三个人,包括爸爸的样子,月川也一无所知。
“等你再大一些,我带你去奶奶家,你爸爸病逝后,所有的照片全都送回去给你奶奶留念了。”妈妈总是这样说。
月川觉得自己13岁前,平静得如同一棵树,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
月川有点失望。他摸了摸相册的封皮,咚的一声,貌似敲到了什么东西。月川取出相册,突然发现抽屉的顶端,有个小铁盒子。
这是什么?
月川拿了出来,铁盒上是印花图案,没有上锁,掀开一看,里面竟然还有一张旧照片。
照片是妈妈和年幼的自己,可这次居然多了一个陌生人。是个男的,年纪不大,穿着白大褂,他们站在一堵高墙的外面,拍了这张照片。
这是在哪儿呢?这个白大褂是谁呢?
任凭月川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了。
月川把所有的东西,按原样不留痕迹地放了回去,然后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
月川到学校的时候,刁磊已经开始训练了。徐教练叉着腰站在跑道边:“怎么迟到了?”
“我有点拉肚子。”
“没什么事儿吧?”徐教练似乎没怀疑。
月川摇摇头:“没事。”他扫了一眼周围,田田今天还是没来训练,他有点失望。
“你们自己练,先去跑三圈,自觉点,别偷懒。”
“哦。”月川点点头。
跑道旁的草坪是刚刚铺过的,青翠的草叶上面还有露珠,空气很新鲜,月川做完热身之后,放开跑了起来。新球鞋跑起来很舒服,还没被磨损的橡胶底,让月川每一次落地都能感受到强劲的弹跳力。
第一圈过后,整个跑道上只有他和刁磊两个人,一些学生已经来上学了,他们往这边看看,然后走进了教学楼。月川保持着匀速,他的小腿肌肉有点拉伤。徐教练说:“这几天不要太用力,免得伤势严重那就麻烦了。”
按照这个速度跑完三圈,回到起点的时候,徐教练已经不见了。
月川坐在地上,把新鞋子脱了下来,还是稍微有点磨脚,他有点心神不宁,眼睛不停地看着学校进门的那条路上。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了,月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是田田。一直等她消失在视野之中,月川才把头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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