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月川接过照片,上面的公式他没有学过,只零星认识一些符号。
“是大学程度的化学及化学公式。”李光智补充道,“我们找人‘翻译’过,没有特别的意思,也没有涉及TATP的制作,他好像是根据一本教科书后的习题,在自行解题。”
“好学的学生?”
“嗯,可以这样说吧。”李光智将郝志梓在A大实验室门口蹭课的事儿描述了一番,再穿插了一些嫌疑人家中的状况,“考了四年,年年落榜。”
“那肯定心灰意冷了。”月川感觉有点不适,站了没一会儿,背后的汗水就渗了出来,“那他以何为生呢?”
“这个说在点子上了。”李光智点点头,“就我们对他家庭的了解,很贫困,出门的时候嫌疑人身上不可能揣很多钱,而且他已经出来一年多了,就算再节省,毕竟也还是需要开销。所以正在对全市的工地进行排查,最有可能做过的工作就是临时工了,但走访起来难度很大,很多工地都是按件计酬,没有劳动合同,有时候甚至连彼此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月川没有回应李光智的分析,他在原地转了一个圈,默默地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在他的眼中,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结合着照片,月川努力还原着当时的情形。
靠墙的是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两把椅子,中间架了一张门板。门板上铺了一条印有牡丹花图案的床单,颜色已经脏得辨不清了,上面全都是汗渍,而且还皱得像一块洗碗用的大抹布。
这是因为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才会留下的痕迹吧!也难怪,过去的几个月里,天气炎热,夜不能寐,更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如同蒸笼一样的狭小空间。月川不禁惊叹,人的忍耐力真是可以无下限地延伸。
月川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瘦瘦的男生,满身散发着难闻的汗馊味儿,因为睡眠严重不足,而导致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
“这是什么?”地上有几个圆弧形的印子。
“应该是坛子或者缸之类的什么玩意儿,曾经放在这里,一共有四个。”一直没有打扰月川思考的李光智,这才接过话去。
“做什么用的?”
“不知道,积水吧,也许有别的用途,我们发现的时候也只有印子,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哦!”月川应了一声,把脸转了过去。
嫌疑人应该很少离开屋子,月川接着想象,床边有把方凳子可以证明这一点。那凳子的表面被磨得蹭亮,显然是长时间坐在上面导致的。顺着这个思路,月川接着观察,果不其然,凳子不远处的桌子,有一片泛着同样的油光。他就是伏在那儿认真解题,认真学习的。
月川走到方凳子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提着凳子靠到了桌边。他趴在桌子上,抚摸着嫌疑人曾经抚摸过的地方,桌子的边缘有些毛棱之处,月川手指触碰着,那些被嫌疑人指甲划出来的一道道印子,油漆已经被划掉了,露出了里面木材的颜色。
月川觉得有点不对,他皱了皱眉头,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而且越来越强烈,就像有股微弱的电流,一次次地穿过他的心脏。
月川的脸色骤变。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不舒服。”李光智倾过身子关切地问道。
月川摇摇头。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似乎若隐若现地捕捉到了嫌疑人的感受,他忽地一下站起来,又缓缓地坐下去,“——恐惧!”
“什么?”
“他害怕!”
“啊?”
月川把脸转了过来,表情骇人。李光智也吓了一跳。月川慢慢地蹲下身子,然后钻到桌子底下,随即探出了头:“桌子,桌子底下有字。”
李光智赶紧把月川拉出来,把桌子倒翻过来,桌底用小刀歪歪扭扭地刻着一排小字:
“虽然我现在很贫穷,贫穷到可以去当乞丐,可你也无法置我于死地!”
完全不知道嫌疑人要表达什么,同样的话,被他一共刻了7遍。
※※※
“这小子好像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轮子在李光智的耳边轻声嘟哝着。话音很轻,可还是被月川听见了。
他们已经站到了屋子外,正在安排着人员,将那张有新证据的桌子搬回去送检。
“你怎么样了?”李光智站在原地,远远地喊着。
“没事儿,可能是里面太闷了。”月川疲惫不堪地坐到路边的台阶上。刚刚那段像心灵感应似的经历,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代入感呢?
月川喘着粗气,情况并不像轮子所描述的那样那么神奇。他前面之所以发现了桌底的刻字,是因为他好像回忆起了自己童年时代的某一个片段。没错,是一个片段,月川的脑门子就像电影镜头似的闪回,一次次地还原着自己当初所经历的事情。
那是在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也只有一张木头桌子。一个少年坐在桌子前,安静地等待着人。在等谁呢?他不知道。镜头慢慢地推进,绕到少年的身后,然后从脚踝又渐渐地拉上来。他穿着一件条纹宽松的水裤,白色的汗衫,理着短发。少年始终低着头,可月川愈发地感到了熟悉,这不正是小一号的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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