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三十年的时间,痛苦地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欧内斯托说得特别轻,她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靠得很近。他用眼神看了一眼满是书的房间。“直到最后,我接受现实,这样的囚禁就是我选择付出的代价。现在,我尽可能地享受自己的处境。但你还没有开始体会作为巫师的痛苦、错误、所有的遗憾。能让你承受这种力量的唯一方式就是牢记自己多么渺小。”
他重新拿起威廉·布雷克的诗集,帕特里夏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谈话结束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去波特兰了?”
“更用心地听,”书后的欧内斯托只是重复着这句话,“我们不想把你送走。别逼我们。”
“好。”帕特里夏心里还是觉得悲痛而绝望。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在欧内斯托提出去隔壁给她一杯鸡尾酒之前离开,因为她现在可不想醉得东倒西歪的。
一走出危险书店,她便看到自己手机里全是短信和语音信息。她给凯文打了电话,他现在很担心她,她回了“我很好,就是需要喝一杯”之类的。
半小时后,她靠在凯文的绣花丝绒双排扣外套上,在艺术酒吧湿软的16号密室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日冕”,墙上是新的涂鸦,一个DJ正在打碟,是经典的嘻哈音乐。凯文配着厚厚的黄瓜片喝着皮姆酒,并没有问她晚餐的时候是怎么回事。酒吧金黄色的灯光衬得他格外迷人,鬓角勾勒出他顺滑的面庞。
“我没事,”帕特里夏一直不停地说,“很抱歉让你看到那些。我没事。已经解决了。”
但当她的舌头碰到跑到瓶口的青柠块,品尝着果肉与啤酒掺杂在一起的滋味,却想起其他人都在指责她的孤僻时,凯文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们应该谈谈这到底算什么,对吧?我和你。我们在做什么,”她开口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压过DJ的音乐声,但又不至于大喊,“我感觉我们非常努力地不给我们的关系贴上标签,但这本身就是一种标签。”
“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凯文说,他的眼睛瞪得比以往更大,也更悲伤。
“我已经准备好坦承我的感觉。我觉得……”帕特里夏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我觉得,我们很好。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我准备——”
“我遇到了另一个人,”凯文突然打断她,“她的名字叫玛拉。也是一个有点知名度的网络漫画家。她住在东湾。我们是两个星期前才认识的,但已经有一些迹象表明我们的关系是认真的。我甚至都不用看,但我的卡迪电脑提醒我,我和玛拉之间有29个共同点。”他盯着自己的皮姆酒:“你和我之间从来没有说过是彼此的唯一,甚至都没有说过我们是在约会。”
“呃,”帕特里夏咬着大拇指,这是她很多年前就养成的习惯,“我很高兴,高兴,为你感到高兴。我为你感到高兴。”
“帕特里夏,”凯文握住她的双手,“你真的像个疯子,但又很可爱。能认识你我真的觉得非常、非常开心。但我已经犯过很多次傻了。而且我也试过了,我真的尝试过要跟你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分别在五个不同的场合。我们在公园里滑旱冰的时候,还有在那家比萨店的时候……”
凯文罗列那几次的时候,她能非常清楚地看到那些场合:所有错过的线索和偏差,所有亲密时刻的流逝。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是那个不敢做出承诺的人。但在这个过程中的某个时刻,是她自己变成了混蛋。
“谢谢你对我这么坦白。”帕特里夏说。她坐在那儿喝完了自己的酒,直到杯子里只剩下柠檬皮和苦涩的果肉。
最后,帕特里夏在深夜来到了德洛里斯公园。天气仍然热得像是直接在太阳底下晒着,她的嘴巴渴得难受。她没法回家面对迪迪和瑞查琳。出于某种原因,她发现自己在给姐姐罗伯塔打电话,她们俩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说过话了(虽然她和父母聊到过几次罗伯塔)。
“嘿,伯特。”
“嗨,翠西。一切还好吗?”
“我很好。”帕特里夏断断续续地吸了一口气,盯着操场上的火箭船和窗户耐人寻味的维多利亚式房子,“我还好。就是……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总是把别人从你的生命中赶出去过?比如,太自私了,所以大家都背弃你?”
罗伯塔哈哈大笑。“我的问题恰恰相反:我是处理身体处理得很艰难。哈哈。翠西,你这一辈子就听我这一次。我知道我们俩一直处得不好,对于你离家出走的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但我了解你的一点就是,你是一个宽容的人,是一个心肠太软的人。别人作践你,包括我——尤其是我——,所以你有很多自卫机制。但你总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你不会推开别人——你试着为别人做一切事情,但他们却不肯为你做任何事情。拜托,别让任何白痴告诉你不是这样,好吗?”
帕特里夏就在公园里放声痛哭起来,甚至比先前哭得更厉害了。她感觉到眼泪喷涌而出,流到脸上,并且深切地感受到一切都被打破了,满满的全是甜蜜。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姐姐会这样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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