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悦夫而言,这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
左肩脱臼,上臂呈复杂性骨折。因为以石膏固定吊在脖子上,所以手无法穿过袖子,而且右手指也因为缠了好几层绷带,显得又圆又胀。由于冻伤,三根手指遭到截肢,下巴还缠着绷带,整个头都包满了。
身体稍微动一下,各处伤部就起了尖锐的刺痛感。
悦夫在三田管家的搀扶下,慢慢起身,缓缓踏出一步,感觉走出房间好像得花上一段时间。
宽敞的宅邸内,一如既往幽静、昏暗,装潢十分气派,古色古香,长长的走廊向前绵延。
一步、一步,缓缓前进,双脚僵硬,感觉身体没有一处是自己的。
“……有警官在吗?”
“部署了很多警力,”三田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不过因为大老爷不喜欢这样,所以大部分的警力都部署在庭院和围墙外。”
三田管家从以前就称呼源九郎为“大老爷”。
“……贵美子的情况如何?”
“应该没什么大碍,伤势不是很严重,只是精神状况比较差,但有龙冈先生在旁照料,小姐对于整起事件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对了,五棱郭综合医院的森园院长,今晚也会留宿。”
“是哦……那就好。”悦夫忘了自己身负重伤,只挂念贵美子。
遭到两次恶魔般的梅菲斯特袭击,可想而知那么瘦弱的女子,遭受如此恐怖的事会多么……
“请留心脚下。”三田管家提醒。
下楼也是件苦差事,每走下一级台阶,身体各处就疼痛不已。
所以,走到浩太郎等候的吸烟室,就花了近十五分钟。
三田管家恭敬地打开双向对开的一边大门扉。
准备走进去时,悦夫感觉到有一股异于平常的气氛,内心甚感讶异。
门右侧的大型暖炉,薪火熊熊燃烧,明明房内很温暖,却不知为何,悦夫感觉背脊发凉。
函馆山御殿分为最大的本馆,其他还有内馆、东馆和西馆,四栋建筑物围着中庭而建,然后再搭建串连的走廊,以复杂的形态连接。
吸烟室位于西馆,是个突出于中庭的六角形房间,面向庭院的四面墙上立着两扇从地板直达天花板的细长窗子,呈圆顶的天花板下方有扇小窗,是为了充足的日照而设的。悦夫一直都很喜欢那扇拱形窗子,不过现在却拉上了厚厚的窗帘,看不到窗外景色。
四张布面椅背靠窗子摆置,有四个人坐在那儿,夹着一张小小的木头桌子,只有一张没人坐的椅子摆在桌子另一边,那些家具全都是十八世纪贵族使用过的高级品。
悦夫的舅舅,也是宝生家的当家主,就坐在正面那张椅子上。明明那么晚了,身上还穿着斜纹粗呢西装,系上领带,闭着眼睛,脸色十分难看。像在注意倾听什么似的抽着雪茄。
坐在右边的是他的妻子叶子,也是穿得很正式。
叶子长得很漂亮,但身形过于纤瘦,因为丈夫十分强势,所以性格显得很怯弱,是个平常话不太多的女人。只见她用手帕擦着眼,不发一语地啜泣,脸色也比平日更苍白……
坐在浩太郎左首椅子上的,是身形富态的宝生家的家庭医师森园太郎,傍晚派遣救护车将悦夫与贵美子送来的时候,就是由他负责掌控。
坐在森园左边的是宝生家的顾问律师中岛雄大,是个生性狡狯、善于察颜观色的人,只见他露出不知在担心什么的眼神。
只有面对他们这些人的那张椅子是空的。
“……浩太郎舅舅,到底是怎么了?”悦夫承受着房间里飘散的诡异气氛问道。
体格魁梧的浩太郎睁开眼睛,慢慢抽走衔在嘴边的雪茄。
“悦夫,有重要的事和你谈谈,坐下吧。”
他低声说道,嗓音不带抑扬顿挫,脸上映着暖炉的熊熊火焰,浮出比以往更深的皱纹。
“……找我有什么事?”悦夫扶着老管家的手,坐在那张空椅上,疲劳感瞬间扩散至全身。
回答前,浩太郎命令三田管家:“三田,退下吧。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踏入这个房间。”
三田管家默默行了礼,掩上门,静静退下。
“到底有什么事……”悦夫以沙哑的声音再次问道。
包括浩太郎,三个男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而且一旁的叶子还在啜泣。
浩太郎稍稍眯起眼,凝视悦夫一会儿,然后轻叹口气,缓缓地开口。
“悦夫,很抱歉,你能为宝生家牺牲吗……”
11
“什……什么?”悦夫吓了一跳,不禁反问。
强烈的困惑,令他眼前一片昏暗。
完全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浩太郎神情沉重,再次低声说道:“为了宝生家,求你牺牲生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舅舅,怎么突然……竟然要我去死?”
叶子稍微拿开手帕,乌溜溜的黑眼瞳红红的,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淌落,想说些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浩太郎将抽得短短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捻熄,再次看向悦夫。“是呀,突然要你牺牲,难怪会那么激动,现在详细说给你听……也许你听完后,就会有所觉悟愿意牺牲自己,保住宝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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