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再下几天,秦淮河说不定要发水啊。”
“是啊,可千万别再下了,好容易战乱结束才安定下来,再来天灾可真吃不消啊。”
等馄饨的王江宁无聊地听着旁边两个吃客在闲谈,心道:这鬼天气还真是要了命啊。
“辣油不够自己加啊。”一个小姑娘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一屉包子说道。王江宁急忙接过,一边吸溜吸溜地吃着馄饨,一边紧了紧钻风的衣领。
早上一碗喷香的馄饨再加一笼汤包,是南京人的早点文化。
这些馄饨担往往都是夫妻二人,男人挑着担子,担子两头各有一个木箱子,一头是煤炉风机,一头装着面皮馅料。女人则推着小独轮,独轮车上放着两三张小桌,八九个小凳,锅碗瓢盆,两把大油纸伞。天还没亮,就要把摊点撑起来,一张案板架在装面皮馅料的木箱上,一个人包馄饨煮馄饨,另一个则端碗洗碗收拾摊面。
不过王江宁经常来吃的这家,却难得有个自己的铺面,就在探事社的小巷门口,店主是个寡妇,姓李,年轻时候死了丈夫,却也没有再嫁,愣是一个人撑起了这么个汤包馄饨店,还把无人照顾的亡夫妹妹也接在店里帮手,单就这一条,街坊邻居包括王江宁无不对这李寡妇有着三分敬意。
“李大姐啊,今天这么大雨生意怎么还这么好,你这是要发财了啊。”王江宁一边吃一边取笑着摊主。不过今天她这儿的生意确实好得过分了,下着雨居然还有人排队。
“就是天冷了湿气又重,大家才想多吃点个热乎的啊。”那李寡妇熟练地下着馄饨,嘴上也没闲着。
“好吃好吃!今天这包子感觉格外地香!”王江宁夹起一个汤包塞进嘴里,烫得他呼哈呼哈地直噘嘴,旁边端盘子的李家小妹看到王江宁这窘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见王江宁听到动静扫了她一眼,这小妹顿时脸红了起来,不过好在她本来就肤色甚黑,红一下居然也看不太出来。
王江宁完全没注意到这黑里透红的李家小妹,却嬉皮笑脸地对着李寡妇说:“我说李大姐,你今天这包子比平时好吃多了,幸亏我师父没来,不然他一口气就能给你吃断货了。不过他虽然没来,我却是一定要给他带两笼包子回去的。哎呀,这出门的时候哪知道今天的包子这么好吃啊,就准备了一笼的钱,但是要不买个两笼回去,我师父要是没吃够发脾气可如何是好?”王江宁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一边拿眼偷偷瞅着李寡妇。
李家小妹早都在旁边捂着嘴,笑弯了腰,李寡妇听他这么不要脸地夸东西好吃,也乐呵呵地笑着说:“我说你这小侦探,你师父的本事没学会这油嘴滑舌可是学了不少。赊你一笼便是,将来可是要还的啊。”
王江宁得了便宜立刻卖乖:“李大姐这话就见外了不是,还还还,一定还,哎呀等接了新生意钱不是问题啊。”
李家小妹听王江宁嘴上还这么讨打,正准备出言损个两句,却被门口传来的“砰砰砰”的声音吓了一跳。
王江宁也皱着眉头回头一看,是几个人在汤包店门口砰砰砰地砸门,这几人都是一脸怒容,看起来来意不善。
王江宁看出来了,李寡妇自然也看出来了,她一把把愣在原地的李家小妹拉到身后,大步流星地迈出店外,向那几人喝道:“诸位有何贵干?若是吃饭,屋里请,若是寻事,只怕是找错了地方!”
只见那带头砸门的男子上前一步,大声嚷道:“老子今天要砸了你这鬼店,我家小子天天在你这儿吃早点,前些日子开始难受了好几日,昨晚上如鬼上身一般!必是你这店里不干净!”
这一下店里的食客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听得那人的声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一个食客刚要入口的包子也沾着口水悄悄放了回去。
李寡妇冷笑一声,一手撑着门板说道:“你是说我家包子馄饨不干净了?若是我家东西不干净,为何独独你家孩子吃出了问题,这么多人都没事呢?”她边说边一挥手指了指店里这么多食客。
砸门那人还没等说话,他旁边一个妇人就接过了话茬:“李大姐,咱们也不是故意要寻你的不是,但是我家的小三子也是经常在你家吃东西,前些日子也犯了魔怔,和崔大哥家的小子一模一样。还有前巷薛大嫂家的闺女,都是经常在你这儿吃东西的,也是一样的症状。我们三家住得很远,平时也没怎么走动过,三家孩子都不在一起玩,要说有什么共同之处,那便是常在您这铺子吃东西了。李大姐,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谁也不会故意寻谁的不是,但是自家孩子遭了这等罪,总要有个说法不是。”这妇人说话有条有理,旁边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快就有围观的人小声附和着。
“李氏汤包店去不得,会被鬼上身的,听说这都两三天了,好几个常去她家吃饭的人都魔障了,还都是孩子,要我说,这一定是李寡妇家阴气太重,他家男人在下面看不得她天天抛头露面,这是给她提个醒啊。”
“什么阴气太重,她家男人都死了十几年了,要出事儿怎么早没出事儿?要我说啊,是她家那个铺面下面埋了不干净的东西,你没听说吗?她家那铺面原来是太平天国处决犯人的地方,这几天雨太大,冤魂散不去索命来啦!啧啧。总之是去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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