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户人家是就隔了一个巷子的徐家。这家男人是在船厂干活的,家里的孩子刚八岁。一开始夫妻二人死活不让王江宁进去,王江宁只得自称是警察厅的,这才连骗带吓地骗进门去了。
进屋一瞅,那孩子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闭着眼,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王江宁上前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也不发烧。
“就是前天晚上突然魔怔了一般,嗷嗷怪叫,不管睡着醒着也是满嘴胡话,还全身发抽,可把我们吓坏了。一定是那李寡妇的店不干净,孩子天天去她那儿,肯定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你们警察一定要把那个妖妇抓起来。”孩子母亲边哭边说。
“可看过大夫?”王江宁一边检查孩子一边问。
“看过,找了仁和堂的大夫来看的,大夫说孩子脉象紊乱,心神俱惊,却说不出个原因来,只是开了些安神定心的药,不过今天吃了药确实好了一些。我却怕有脏东西没走,赶明请个高僧来做个法事。”孩子父亲说道。
王江宁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前往另外两家。
那两家的情况也和第一家差不多,都是八九岁十来岁的小孩子,都是天天在李氏汤包店吃东西,症状也都差不多,特别是第三家要更严重点,第三家看来是家境不错,家里人多院大,正是那个姓崔的家里。
那出事儿的孩子十岁出头,说自己浑身有虫子在爬,还一抽抽一抽抽的。王江宁去的时候正巧赶上他家请了个道士在做法事。
只见那道士小头小个子,一脸的贼眉鼠眼,小山羊胡倒是比脖子还长。穿了一身黄色的道袍,在院子里摆了个香案,脚下踩着八卦踏罡步斗。一边默念箴言一边挥着桃木剑,剑上还插着黄纸。
这种阵仗王江宁见多了,也就没多看,只是询问这家人孩子的情况。见问不出什么新东西,只得作罢。他正要走,那道士的法事也到关键时刻,只见那道士已经把黄纸点着,王江宁立刻躲了远点,他知道下一步必然就是道士对着黄纸口喷烈焰,驱魔除妖。这种喷松香玩火的把戏王江宁早就和街头卖艺的把式学过。
不过这道士的举动却出乎了王江宁的意料。只见他把剑上的黄纸点着之后,没有喷火,却是捏了个剑诀,反手把木剑置于身后,用力向上一抛,那木剑转着圈被抛上天去,在即将开始下落的瞬间,那被剑贯穿的黄纸突然火光大盛,木剑整个罩在了火光里。
众人都吓了一跳,道士始终闭着眼如雕塑般静默。火光淡去,木剑继续转着掉了下来,那道士眼一睁,右手一扬准确接住木剑,再一个漂亮的转身挥舞,突然举着剑对坐在香案后面的孩子大喝一声:“破!”
那孩子被吓得一哆嗦,突然哇地哭了起来。道士也不言语,反手收剑站定了,又端起香案上的一杯清水,用手一沾,甩手向孩子甩了过去,又喝一声:“净!”那清澈的水滴溅到孩子的脸上,瞬间变成血红色,孩子似乎也被吓住了,止住了哭声。血水从他的脸上一道道流了下来,气氛极是诡异。
那家人都吓坏了,站在孩子身边连大气也不敢出。王江宁也略微有点吃惊,这道士莫非真能降魔除妖?刚才明明看到的是清水怎么瞬间变血水了,而且王江宁看得清楚,那道士把水甩过去的时候还是清水,水是在孩子脸上变红的。
那道士看到孩子脸上的血水,眉头一皱,拿剑指着孩子,用带着江西口音的官话大声说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清!”这道士的声音听起来如孩童一般,最后一个清字又是一声大喝,那孩子仿佛瞬间被吓蒙了一般,眼睛一闭倒在了椅子上。这下孩子的家人再也按捺不住,孩子的母亲扑上来扶着孩子哭喊着,孩子的父亲要镇定很多,却也十分焦急地问那个道士:“道长,小儿这是?”
那道士又反手收剑,捋了捋胡子,拿腔拿调地说道:“令公子这是被鬼童附体,刚才贫道以北斗玄枢罡破之,又请三清水净之,那鬼童已附在这血水之中,魂魄俱散。但令公子心神俱疲,元神受累,还要把我这符水喝下,看看能否把鬼童的残身逼出来。”说着便把木剑上烧成灰的黄纸抖到那杯清水中,众人都瞧得真切,那杯水居然在纸灰抖进去之后依然十分清澈。
孩子父亲急忙接过符水,捏着孩子的鼻子给他灌下。
这一杯水灌下去,孩子很快转醒,但表情看起来似乎颇为难受,他挣扎着刚站了起来,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摊黑水来,而且吐的还不停,哇啦哇啦地几乎都快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了。王江宁在一旁听着都感觉自己要吐了。
那小道士倒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捋着小胡子对孩子父亲说道:“看来这秽物是排出不少啊,令公子再好好休息休息,当无大碍!”
说来也是神了,那孩子吐完之后,精神头居然真好了很多,瞪大眼睛叫着自己的父母。
王江宁在一旁狐疑地看着他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心里犯着嘀咕,莫非,这事儿就是这小道士玩的局?
那孩子父亲最先回过神来,十分恭敬地向道士递上一包封好的银钱,道士一入手就知道分量颇重,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理会跟在后面千恩万谢的这家人,转身收拾香案准备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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