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带下人,非富即贵啊。王江宁脑子转得飞快,这样再一看那老头,腰上拴了一对翡翠貔貅,王江宁只随便扫了一眼,便知道是上等货。定是个商人,王江宁下了定论。要说商人,吝啬什么,这招财的貔貅也是不能吝啬的。
王江宁拱手,冲着老太爷笑道:“这位老爷请了,可是有案子要交给鄙社?您里边请。”
那老太爷一腔和气,笑呵呵跟着进来,被请到前厅奉茶。他端起茶水,浅抿一点儿便放下,王江宁见状,知是嫌茶不好,正要道声怠慢,那老太爷道:“李英雄可在?烦请通报一声。”
王江宁说:“您少待,我这就去通报师父。”
他急匆匆刚跑到后院,见师父李老吹一边穿衣衫,一边出了卧房。李老吹显然已经听到动静,问道:“这么急,大买卖?”
王江宁低声说:“破衣烂衫好玉佩,不知道是抠门的大老爷,还是扮阔的穷酸。”
李老吹笑了:“管他真阔还是装阔,给师父把架势端起来。敲他个满堂红。”
走进前厅的时候,李老吹已是另一身打扮,黑色暗织花纹的对襟马褂配上一袭大襟蓝色长袍,卖相十足地好。只见他微微一笑,对那老太爷拱手道:“这位爷台,怎么称呼?”也不等对方答话,便坐上主座。这一亮相,洒脱的气度,竟似真当得起“英雄”二字。
老太爷道:“鄙人王晋,草字修文,在四牌楼安居。”
李老先抿一口茶,心中不动声色:哦,四牌楼。四牌楼那片住的非富即贵,哪个商户他不认识,这个王晋便不认识。别说不认识,听也没听过。是个外来户!思量至此,李老吹把茶杯放下,手指敲桌子,淡淡骂道:“江宁,为何慢待客人?”
王江宁恭立一旁,似是噤若寒蝉,解释道:“原本备的六安瓜片,前日里陈教授来,哦,就是您四牌楼那片中央大学的教授,临走送了些。昨日郭处长来,把剩下的也用尽了……”
“罢了,这老郭……”李老吹摇头笑着对王老爷道,“这老郭,喝茶跟牛饮一般。”眼角余光看去,见王老爷仍只是微笑。李老吹心中暗骂,这外来户真沉得住气,不好对付。
“不知修文先生,此来有什么指教?”李老吹问道,“我李英雄探事社在南京略有薄名,大小案件,上下打点,都能帮上些忙。”
王老爷叹道:“实不相瞒,这两个月,老朽家中被梁上君子多番光顾,钱财丢了不少,女眷更是不敢安睡。闹得没办法,想求李兄赐个安宁。”
李老吹心中一边过着四牌楼一带的小贼,随口问:“不敢当。老兄何不去报警?而今是民国的天下,政府要兴法治,当不会不理。”
王老爷笑道:“老朽做点小买卖,等闲不敢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任龙椅上那位换他千百家,官字两张口总是不变。”
李老吹点头,这是个谨慎小心的人,需要敲打敲打:“修文兄,是新近来南京安家的?”王老爷神色不变,答道:“老朽是南京生养,本地人士。李兄何故发问?”轻巧一句话,便把问题避了过去。李老吹笑道:“那修文兄何时得罪道上的弟兄了?”
这句话问出来,那王老爷沉吟半晌,不由自主端起那一口不碰的茶碗。问到点上了,李老吹想,但王老爷开口道:“不曾。”
李老吹一时难断此话真伪,不过说到这里,火候也够了。他招呼道:“江宁,去修文兄府上照看照看。”王江宁立刻躬身道:“是,师傅。”
王老爷犹疑道:“这后生……”
李老吹伸手止住:“修文兄莫要小看。我自码头捡回他,从小养大,这身本事,他已学得不差。南京城里多方关系,都处理得来。抓贼缉盗,警察厅都常常请教于他。再过几年啊,这探事社,就得交给他了。”
王老爷对王江宁又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既如此,就劳烦小英雄了。不知酬劳……”
李老吹笑道:“等案子破了,兄台总不会亏待后生。”
等王江宁把他老底摸清楚了,再开价不迟。李老吹有直觉,这老头一定阔,买卖亏不了。
随王老爷出了探事社,对街等着一辆洋车。王老爷道:“小英雄,送老朽来的那洋车,还在街外等着。”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洋车坐不下两人,问江宁打算怎么去。
一般来说,但凡有点身份的人来委托案子,都会主动叫人力车甚至还有小汽车拉着王江宁师徒二人去现场。大多数时候王江宁并不会真去坐那些车,宁可自己骑自行车。若是小汽车还好,人力车王江宁一直是拒绝的,他从小到大接触的环境都是社会底层,对人力车这种人压榨人的东西打心底里抵触。不过话说回来,别人请你坐车去和让你自己骑自行车去,面子上显然不一样。
王江宁背着一个棕色的小皮挎包,笑道:“您老放心,我有自行车,英国货,快着呢。”
“那便好,四牌楼甲4号,老朽在家恭候。张奇,走。”
“是老爷。”
只见王老爷上去,车夫一声吆喝起了车,张奇在一旁人高腿长,跟着跑走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江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