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突然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大哭。
黎永皓定定地坐在陈萍对面,等她这一阵突然爆发的情绪过去了,才从兜里摸出半包餐巾纸,从桌子上推给她。
陈萍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地低下头,用活动范围有限的手拿起了纸巾擦了擦脸。
黎永皓想了想,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那好吧,你刚才说你没有杀人,但是你昨天确实去过被害人的住处附近,是不是?”
陈萍点了点头,自暴自弃地哑声说:“去过。”
黎永皓:“什么时间?去做什么?”
“大概……大概下午两点钟左右,”陈萍咬咬嘴唇,“他推了和我的约会,我、我想去他家里看看……”
“你经常去?”
陈萍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黎永皓:“去干什么?”
陈萍:“有时候是公事,给他送东西什么的,有时候……”
她说不下去了,黎永皓冷漠无情地替她补充完:“去偷窥赵立书?”
陈萍眼圈一红,赶紧埋下头,用已经被揉搓成了一团的纸巾擦了擦眼角。
黎永皓双臂抱在胸前,往后仰了一下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萍:“那你什么时候走的?”
“……晚上。”
“晚上?”黎永皓眉尖一跳,“晚上我们的人都在附近搜索,你在什么地方?”
陈萍低声说:“我在……小区对面的国际文化街里,那有一家酒吧,我在那吃饭,从那家酒吧的阁楼上,正好能看见赵总家的前院,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一听就是跟踪偷窥已经成惯犯了,黎永皓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呢?”
“我吃完饭,看见很多警车,这才知道他家里出了事……”
“你是什么时间离开的?”
“在酒吧里又坐了一会,我大概是晚上九点多走的。”
黎永皓:“一个人?”
陈萍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虚弱地说:“我当时离开的时候真的是一个人,你相信我,我没有杀人,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我可能是有点不要脸,可是我没有丧心病狂,我连一只鸡也没杀过,别说是个人,还是赵总的孩子!”
她这些话脱口而出,似乎宣泄出了什么,思维能力似乎恢复了一些,顿了顿,陈萍压下哽咽,接着轻声而快速地说:“再说,就算我真想那么做,赵总的儿子也不可能跟我走,那孩子他妈大概跟他说了什么,他每次见到我都会冲我扔东西做鬼脸,非常讨厌我,从不肯靠近我五米以内,我怎么可能绑架得了他?”
从赵太太的反应看,陈萍这话说得并不是没道理。
“还有另一种情况,”黎永皓说,“也许趁着被害人不留神,突然用某种方法从背后袭击了他,把人弄晕了带走——鉴于被害人只有七八岁,对于你一个成年人来说,是有可操作性的。”
陈萍叹了口气,随后苦笑了一下:“警官你要是一定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一脸认命,黎永皓的脑子里却还在飞快地运转,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他虽然方才提出了一种可能性,但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也许赵太太真的没有看见,毕竟她也是个人,不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但陈萍又是怎么躲过高档小区里那些摄像头的呢?她怎么会知道哪些摄像头坏了,哪些还在工作?
会不会存在共犯的可能性?
黎永皓此时承认,陆翊对她本人的判断没有错,陈萍确实是一个相对消极的人,性格有些懦弱,胆子也不大。
他敢说,像陈萍这样的女人,如果不小心和别人产生了冲突,她肯定不会直接和别人对骂。
那么如果她就是绑架杀死赵晓华的凶手,是什么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在恨她入骨的孩子妈的眼皮底下,把一个已经不小了的孩子绑架的?陈萍只是个比同龄的姑娘还要瘦弱不少的年轻女性,典型的没有做过体力劳动的都市白领,的确有制服男童的能力,但是她真能保证自己一击必中、悄无声息吗?
黎永皓顿了顿,接着问:“那你回到家之后呢?”
“之后我……我去了一趟二十四小时超市,等拎着购物袋打开车子后备箱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后备箱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个很大的黑色塑料袋。”
黎永皓:“是你丢弃尸体的时候用的那一个。”
陈萍垂着眼皮,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连气息都是颤抖的:“我当时……并不知道塑料袋里有什么,可是看了那个长度和大小,我、我就是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当时我本能地立刻合上了后备箱,开车回家,一直开到了私人车库,才敢打开塑料袋,里面、里面竟然是个人!一个小男孩!我一开始根本没看出他是赵总的儿子,我已经吓疯了,真的是吓疯了,有好一阵子,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东西掉了满地都不知道。”
黎永皓镇定地问:“你说你没认出他是赵立书的儿子,是因为当时男孩已经死了,看起来和活着的时候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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