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手电关上。”曾文书把身体挪到床边,语调缓和下来,“我跟你开玩笑呢,千万别当真。”
“我可没心思开玩笑。”我关掉手电,在黑暗中对他说,“请你立刻穿上衣服离开这里。”
“嘿,你下班去赴宴,我可在这牢房一样的房间里待了十个小时了。”曾文书愤怒地嚷嚷起来,“我稍稍抱怨两句你就受不了。”
我不能否认如果我在这里待上同样的时间可能也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我是应该宽容一些,毕竟他是蒋梅绣的亲人,毕竟他心甘情愿地付出了时间和精力。
我拉过身旁的椅子坐了上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你在床上躺了一天?”
“我看了一整天书。”他说,“晚上不能开灯,所以只好躺在床上耗时间。其实你刚进屋我就知道了。”
“好吧。”我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没出什么状况吧?”
“有些不正常的东西。”
“说具体点。”
“三楼的某个邻居不正常。”曾文书一边说一边套上外衣。
“有人看到你了?”我问道。
“拜托。”曾文书的话语间又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我不是机器人,总得上厕所吧。”
“你接着说。”我催促道。
“我今天只去了两次厕所,每次都感觉有人在后面偷偷跟着我,当然,我也不是傻瓜,我故意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甩掉尾巴才回到房间。”曾文书在黑暗中得意洋洋地说。
“你没看清是谁跟踪你?”
“我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不是你想象中的情景吧?”我说。
“你好像根本就不相信我,我没说错吧?”曾文书说。我能想象到他此时的眼神。
“还有其他的事吗?”
“在你来之前楼道里有过一阵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
“像是脚步声。”曾文书说,“可是听上去怪怪的。”
“我知道了,你可以去酒吧了。”我站起身,准备送他出门。
“我明天几点来?”曾文书的声音换了个方位,他似乎在弯腰摸鞋。
“我说过,你不用来了。”我说,“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再见吧。”曾文书用干巴巴的语调向我告别。我怀疑他还会再来。
目送他离开房间后,我仰面躺在床上,回味着曾文书的话。
他说宿舍楼里有住户看到了他,这种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但他被人跟踪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是好奇还是别有用心,我不清楚。另外曾文书提及的脚步声也令人存疑,难道在楼里有人故作玄虚,还是真的出现了灵异事件?
小卖部的张老太太信誓旦旦地说她昨天看到了蒋梅绣,联想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这只是时间上的巧合吗?
还有那个老问题:我在墓地里看到的那个穿红色风衣的人到底是谁?是我的幻视吗?
我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太多的困惑和不解笼罩在我的头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某个人在暗中操纵着。
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被我忽略了,今天我应该去找那个发现蒋梅绣尸体的女工,问问她当时的情况。也许这些努力都是于事无补,可是我总得干点什么吧,否则时间一长,我必然会丢掉信心。
我脱掉外衣,把被子拉到下颚处,我想尽快进入睡眠状态,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看了一眼那扇虚掩的房门,老实讲,我是第一次睡在不锁大门的房间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现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易地走到我的身边。
我究竟在怕什么呢,是那串古怪的脚步声,还是神出鬼没的蒋梅绣?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栋静谧的宿舍楼足以让正常人疯掉。
月光不动声色地贴在地板上,白蒙蒙的,像是飘着一层薄雾。楼道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曾文书的话很可能只是一句随意编造出来的谎言。
我无法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安然入睡,周围的一切显得极其不真实,我担心一闭上眼就会坠入另外一个空间。
我不断地调整睡姿,床板的响声配合着我的身体。我想到了那瓶药,可惜我已经把它扔掉了。
一个奇怪的问题从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为什么房间里的被褥和书籍没有在火化厂烧掉?
逝者生前的用品都要被“送走”,衣柜里空了,可其他物品为何要留下?
这毫无道理。
我想到两种可能。第一,蒋梅绣的家属准备把这些物品送到她的出生地,只有在那里“送走”她才能收到,这是民间广为流传的风俗习惯,尤其是在一些较为偏僻的乡镇里。这种可能性合情合理,我比较认同。
第二种可能让我不寒而栗,房间里保持原样的原因是蒋梅绣根本就没死,而真正死去的人是我!
那场隆重的追悼会的主角应该是我,是我躺在鲜花丛中接受众人的瞻仰,我听到周围低低的抽噎声,当时我想抬起头,看看是谁在为我流泪送行,最终我没能如愿,我的身体硬得像一块铁,我不得不接受自己被困在其中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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