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到楼梯前时,我听到女人语带不满地说:“什么嘛,怎么这么臭?”
我继续拼命跑下楼梯,刚到一楼,就听到从楼上传来女人的一声尖叫。明明没有犯罪的我,却仓皇逃跑了。就这样,我愚蠢地断送了报警的良机。
一口气跑到大冢站前,我才终于放慢速度。山手线的铁桥下,刚好停着一辆开往三轮桥的都营电车。我赶忙跳了上去,车厢很空,我气喘吁吁地在后排座位坐下,忍不住呜咽出声。坐在我对面的中年妇女好奇地盯着我,我别开脸,望向窗外。
我在王子站下了车,步行回到公寓,站在没有开灯的二楼久久地望着小巷。
八月二十七日
『二十六日晚上八点左右,警方接到报警电话,称丰岛区南大冢一丁目的宝石公寓三楼三○三号室内发现一具男子的尸体。巢鸭警署马上派出警员赶到现场,发现死者为居住在该房间的设计师城户明(三十三岁),在浴室的浴缸中溺死。调查表明,城户已死亡一周到十天,死因为溺毙。此案负责人表示,本案存在他杀嫌疑,将尽快进行解剖和尸检。此外,发现尸体前,有人目击到一个年轻男人从现场逃走,警方认为此人与案件有关的可能性极大,正在追查其下落。男人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圆脸,深色皮肤,身着白色短袖T恤和米色长裤……』
昨晚城户的脸不断在脑海里盘旋,害得我一夜不曾合眼。失去了无可替代的朋友,深深的悔恨啃噬着我的心。
为什么接到城户电报的时候,我不马上赶过去呢?就算那是个谎言,能够见他一面也好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到车站买了几份报纸。报上的新闻都差不多,报警的无疑就是那个女人,她对我的相貌、穿着描述得十分准确。我平常总是这副样子在路上闲晃,看来这段时间还是别上街了,老老实实在公寓里待到风声过去为妙。
警察到底能不能找到我呢?除了从现场逃离,我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但如果被牵扯进城户的自杀事件,实在无颜面对故乡的家人和城户的父母。我很想参加城户的葬礼,但警方八成会在暗中监视,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万一当场被当成嫌犯带走,势必会成为我作家生涯中的污点。
怀着对城户的歉意,我朝着他公寓的方向闭上眼睛,合掌祈祷,以此代替灵前的祭奠。
今天是周日,晚报休刊,了解信息的唯一渠道就是收音机。但收音机里的新闻对这起案子只字未提。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心情越来越焦躁。
一整天我都懒懒地在家躺着。夏日将近尾声,酷热的天气渐渐转凉,这是唯一让人舒心的地方。
不知从何时起,夏蝉的喧嚣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秋蝉的低鸣。
八月二十八日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早报,上面却没有有关城户案子的片言只语。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作为自杀处理了吗?我无从得知详情。
我坐到书桌前,双手抱头,沉浸在绝望的情绪中。
再抬起头时,我发现水泥墙外的小巷上有两个人正朝这边张望,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两个人大夏天也打着领带,一面对照地图和名牌,一面点了点头。他们的体格壮硕,看起来不像上班族或推销员。
是警察!我恍然大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这两个人一个头发斑白,已入中年;另一个理着平头,是个年轻小伙子。他们沿着小巷快步走来,目光犀利地望向二楼,正好和我的视线对上。我慌忙缩回脑袋,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山本先生!”
一楼传来低沉的呼喊声,果然是来找我的。
我本想保持沉默,但马上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唤:“山本安雄先生,您在家吗?”
听起来应该是那个小伙子,声音里透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立刻如木偶般乖乖起身。在所谓的权力面前,我总是格外地怯懦。我忐忑不安地探头向下望,头发斑白的中年人以眼神示意我下楼。
“您是山本安雄先生吗?”
“是的。”
“我们是巢鸭警署的人,可以请教您一点事吗?”
“什么事?”
我要求他出示证件,中年人一脸无奈地把黑色封皮的警察手册拿给我看。我看到他姓荒井。
“就在这里坐着说吧。”
不等我回话,荒井便在木地板上坐了下来。刑警模样的小伙子则守在门口,似乎是防备我逃跑。
“您认识城户明吗?”荒井开口问道。
“嗯,认识。”
“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
“哟,您用的是过去式啊。”
荒井饶有兴味地望着我。
“呃……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有点慌乱,“城户他怎么了?”
“咦,您不知道吗?照理说不可能啊,报纸都报道了……”
“您这话的意思是……”
“事到如今还是别装傻了,有人看到您在现场。”
“……”
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必要的话,我可以请城户的邻居来指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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