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
一抹不安掠过心头。该不会投寄稿件还是超期了吧?虽然受理的邮局工作人员保证说没问题,但我昏倒后引发一阵混乱,很可能因此没赶上当天的最后一次配送。
“我不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邻座的老先生转过头问我。
“啊,没什么。”
我尴尬地低下头,膝上还摊着刚才买的《周刊》,正好翻到彩页部分。
这是个名为“话题人物”的人物介绍专栏,专门刊登演艺明星、文化人士、体育选手等名人的近况报道。我很喜欢这个栏目,时常翻看。这期《周刊》上也有数位名人出场,其中一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是名年约三十岁、给人以精明干练之感的男子,戴着银框眼镜,蓄着胡须,看起来就像个知识分子。《周刊》以整整两页的篇幅介绍他。右页登着一张该男子在书房写作的照片,我这才意识到他是作家。
一看标题,原来是“备受推理小说界瞩目的重磅新人——白鸟翔”。左页是他和一名年轻女子谈笑的照片,配图文字是“在书房构思第二部作品的白鸟先生”。从说明文字中得知,照片中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
白鸟翔和我年纪相仿,而且同是推理小说作家。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将来的生活,不由得对这个先我一步出人头地的男子生出几分艳羡,同时油然而生万丈豪情。终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一样成功!
但当我读到照片下的文章时,胸口突然憋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祈祷眼前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梦。
文章中这样写道——
『……以《幻影女郎》摘得推理月刊新人奖,在推理小说界高调出道的白鸟翔,除了年纪约三十三岁,辞职从事写作外,其他个人情况均不为外界所知。或许正是这种神秘的气质成为他广受年轻女读者欢迎的秘密。最近,白鸟宣布与他的忠实书迷,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订婚(参见左页照片),再次成为话题的焦点。现在他的事业和生活都处在巅峰……
(中略)
目前白鸟正在位于文京区白山的工作室构思《幻影女郎》之后的第二部作品。
“我不算聪明,所以不属于高产的类型,需要仔细琢磨才能写出好作品。虽然有自夸之嫌,不过我认为《幻影女郎》的确是一部杰作。今后是否能写出超越它的作品,我自己也毫无把握。倘若《幻影女郎》之后再也没有新作问世,还请各位读者朋友原谅……”白鸟的言谈表露出其谦虚的一面。毋庸置疑,凭借他在《幻影女郎》中展现出的写作技巧,今后必将创作出更为杰出的推理小说,读者也翘首期盼……』
我当场怔住。白鸟翔凭《幻影女郎》荣获推理月刊新人奖?这算是巧合吗?也太离谱了。只是获奖还好说,可连作品的名字都不谋而合,这岂能一笑置之。
“骗人!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我抱住脑袋。
“你不舒服吗?”
刚才那位老先生面露关切之色,观察着我的脸色。
“没、没什么,好像有点晕车……”
“很难受吧,我帮你拿杯水来。”
“不用麻烦,我很快就没事了。”
“那怎么行,你等着啊。”
老先生的热心对我来说只是多管闲事,让我很不耐烦。
“您就别管我了。”
我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绝。老先生显得很扫兴,他尴尬地站起身,坐到通道的另一侧。我却并没意识到说话的口气很过分,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事。
打扰我的人走了,我重又陷入沉思。
莫非这个白鸟翔就是杀死城户、抢走我稿子的剽窃者?
倘若果真如此,那我寄出的《幻影女郎》又去了哪里呢?明明我也投了稿,为什么白鸟翔的《幻影女郎》获奖,我的《幻影女郎》却落选?
难道是在住院、回老家期间,《推理月刊》编辑部未能与我取得联系,因此转而将奖项授予了白鸟翔?不,不可能。我明明办理了邮件转寄手续,寄往东十条公寓的邮件应该会转送到老家才对。
那么,就只剩我最不愿想到的一种可能:稿子的投递时间超过了规定的期限。我不顾重伤拼死赶到邮局,结果仍是一场空吗?
不管怎样,事实是我的作品失去了评选资格,没能收到《推理月刊》编辑部的任何通知。我在老家无所事事地打发着日子时,剽窃者自鸟翔却以《幻影女郎》作者的身份获奖,如今成为前途一片光明的新人作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
作为获奖作品,《幻影女郎》想必已经刊登在《推理月刊》三月号上了吧。我恨不得马上赶到东京,确认事实真相。
我打心眼里希望白鸟翔的《幻影女郎》和我的截然不同,但老实说,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的巧合?
怀着黯然的心情,我抵达了上野车站。
自遭到歹徒袭击后,我已有整整五个月没回东十条的公寓了。
四叠半大的房间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书柜和一张折叠式书桌,看不出丝毫改变。与我肉体和精神上的变化相比,这间小屋似乎完全没有经历时光的流逝。唯一不同的是窗外的景色,房东家后院的樱花树叶子已差不多落光了,光秃秃的树枝在寒冷的北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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