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摇摇头,整整快滑下来的毛衣。
“我来看亲戚,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刚刚搬来。”
女孩往溪边走了几步,溪水几乎可以碰着她白色的圆头皮鞋,“这儿真漂亮。”
她和阿真已是并排站着了。
阿真看见水纹折射在她细致的脸上和脖子上,这使得她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你常来这儿看亲戚吗?”女孩侧着脸看阿真。
“是啊。”阿真用脚尖轻轻踢着几颗卵石,好使自己看来自若些。
“那你可以带我到处走走吗?”
于是,自然而然地,两人沿着溪水走。
阿真告诉她哪里是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哪里是野花开得最多的地方,哪里是镇里孩子的学堂,哪里是他姨婆家。
当然,他也很不经意地就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小蝶,她和父亲两个人住,而且父亲是个生意不景气的玩具商。
黄昏时候,小蝶指给阿真看,那夕阳落下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小蝶的家也是一间挺简陋的小木屋,但屋子边上有一个专门用来堆玩具的仓库,那个仓库比住的屋子还大好几倍,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玩具,有些很精巧,有些则又脏又破,看来这个玩具商多年来确实生意很差。
阿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玩具,他随手拿起一个木偶——那是一个小飞侠样子的木偶,摸上去有点潮湿,漆剥落的地方露出发黑的原木,但制作得很细巧,晃动的时候,它的眼睛还会一眨一眨。
阿真总觉得这木偶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他放下它,木偶的眼睛又眨了好几下才停止不动。
他们走出仓库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小蝶的父亲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没有露面。阿真想起姨婆说过等他回去吃饭,只好匆匆告辞。
他留意了一下小蝶家的位置,是在镇的最西边。那里没有几户人家,因为那里的地总是收成不好,所以大部分住户就迁到了别处。
阿真沿着田垄往回走。
太阳一下山,就冷了许多,他不得不把毛衣穿起来。等他回到姨婆家的时候,姨婆已坐在屋前等他。
阿真很过意不去,扶着姨婆进屋,桌子上已经摆好碗筷了。
姨婆看来忙活了一下午,她本来梳得很妥帖的白发有点蓬乱了,看上去更加苍老。
吃饭的时候,阿真随口问起姨婆知不知道那个新搬来的女孩以及她的玩具商父亲。
姨婆一听,原本疲倦的神情一下子全消失了。
“阿真!不要接近那家人!”
她因为耳聋,本来说话的声音很大,但此时,她的声音反而变得十分轻,好像生怕有人听见似的。
阿真停下手中夹菜的动作,愣愣地看着姨婆,姨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竟然充满了异样的光泽,她伸手紧紧抓着阿真的肩膀,灰黄的指甲几乎掐进阿真的皮肉。
“阿真,那家人会把人变成木偶!”
阿真觉得一阵好笑,刚想说这是无稽之谈,却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那个会眨眼睛的小飞侠来。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冒出一股无以鸣状的恐慌。
姨婆又把她方才的那句话反反复复叨念了几遍,好像生怕阿真会忘记似的。
阿真细细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又觉得除了那个木偶,其他实在没什么特别。他又想到小蝶,他还从没和女孩子这么接近过,更何况还一起消磨了整个下午的时光。
他觉得姨婆很可能是年纪大了,有些神智不清,又或者是耳朵不好,听错了。
反正他最后决定不去理会,毕竟把人变成木头是件多么荒唐的事啊。
第二天午后,姨婆居然没有午睡,拉着阿真陪她晒豆干。阿真猜想姨婆可能是怕他出去又碰上小蝶那家人。
他虽然很顺从地没有出门,但心里却很是牵挂小蝶,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去溪边,或者是去昨天他带她经过的那些地方。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姨婆下厨房去做饭了,阿真帮她生了火,其他的也帮不上忙。
他走出厨房,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日落。
小镇周围都是农田,大多数人家的屋子也都零零星星散落在田边。
没有城市那样密集的高楼,他甚至可以看见太阳与地平线接壤——而小蝶的家,是在西边——阿真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想法:是不是小蝶也在那头望着这边呢?那他们的视线会不会在某一瞬间相触呢?
神驰间,阿真依稀看见远远有个人影走来,他不由得心跳加快了,他告诉自己那不可能是小蝶,但又按耐不住期望着。
终于看清楚了,真的是小蝶!
她来了!她来找他!
阿真看见她米色的裙子在夕阳下带着些粉红,她的脸上本来挂着一丝迟疑,一见他却化成了甜甜的笑容,阿真几乎是看痴了,直到他听见小蝶开心地叫他。
“阿真!你晚上带我去看星星好吗?”
阿真没有想到小蝶竟会来主动约他,他简直是受宠若惊,刚想开口答应,身后却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响。
他回头,姨婆已经蹒跚走来,急急挡在两人之间。
“他哪里都不去!”
小蝶停下脚步,无措地看着阿真。
52书库推荐浏览: 背着蛋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