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倦意袭上赖默夫人的全身。那位博士和护士的身影变得模糊了。她感到极度的快乐,同时又困得要命。博士的身影变大了。整个世界都在变得越来越大。
博士盯着她的眼睛。“睡吧,”他说,“睡吧。你的眼皮合上了,很快你就会睡着。
你会睡着,你会睡着……”
赖默夫人的眼皮合上了。她漂浮在一个美好的广阔世界里……当她睁开眼睛时,她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依稀记得一些事——奇怪的、莫名其妙的梦;然后好像醒了;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梦。她记得好像有辆车,还有那个穿着护士服、深色皮肤的美丽女孩向她俯过身来。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完全清醒了,而且躺在她自己的床上。
有一点不对,这是她自己的床吗?感觉可不一样。它没有她自己那张床柔软舒适。
它依稀属于过去那些几乎被遗忘的日子。她动了一下,床“吱扭”了一声。赖默夫人在花园大道的床可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环视四周。毫无疑问,这不是在花园大道。这是一家医院吗?不,她断定,这不是一家医院,也不是一家宾馆。这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墙壁隐隐看得出是淡紫色的。
有一个木头的脸盆架,上面放着一个水罐和一个脸盆。有一个木头衣柜,还有一个锡箱子。有从没见过的衣服挂在立架上。
床上铺着一床打满补丁的床单,上面睡着她自己。
“我这是在哪儿?”赖默夫人说道。
门开了,进来一个矮小丰满的女人。她的面颊红红的,看上去脾气很好。她的袖子卷着,还戴着个围裙。
“看哪!”她叫道,“她醒了。快进来,医生。”
赖默夫人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跟在那个丰满女人后头走进屋来的男人根本一点儿也不像是那位举止优雅、肤色黝黑的康斯坦丁博士。那是一个弓着背的老头,正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着她。
“那就好。”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床前握住赖默夫人的手腕,“你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亲爱的。”
“我怎么了?”赖默夫人问道。
“你失去了知觉,”医生说,“你大概昏迷了一两天。没什么可担心的。”
“真的吓了我们一跳,汉纳。”那个丰满的女人说,“你还一直说胡话,尽说些莫名其妙的事。”
“是的,是的,加德纳太大,”医生阻止她再说下去,“我们不该让病人情绪激动。
你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我亲爱的。”
“你一定是在为该做的那些活儿担心吧,汉纳?”加德纳太太说,“罗伯茨太太一直在帮我,我们干得挺好的。你就好好躺着养好身体吧,我亲爱的。”
“你为什么叫我汉纳?”赖默夫人问。
“怎么,那是你的名字呀。”加德纳太太困惑地说。
“不,不是。我的名字是阿米莉亚。阿米莉亚·赖默。艾布纳·赖默夫人。”
医生和加德纳太太互相看了一眼。
“好吧,你好好躺着。”加德纳太太说。
“是的,是的。别担心。”医生说。
他们走了。赖默夫人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为什么叫她汉纳,而当她告诉他们她自己的名字时,他们为什么会交换那样一种好笑的不相信的目光?她究竟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
她起身下了床。她感到腿有点儿软,但她还是慢慢地走到小窗前向外看去,是一个农场!她完全被弄糊涂了,又回到床上。她在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农场里干什么?
加德纳太太再次走进屋来。她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碗汤。
赖默夫人开始她的一连串询问:“我在这幢房子里干什么?”她问道,“谁带我来的?”
“没人带你来,我亲爱的。这是你的家。至少,最近这五年来你一直住在这儿,而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突然病倒。”
“住在这儿!五年了?”
“是啊,没错。怎么了,汉纳,你不会是说你还是没想起来吧?”
“我从没在这儿住过!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你看,你生了这场病,把事情都忘记了。”
“我从没在这儿住过。”
“但你的确住在这儿,我亲爱的。”加德纳太太突然冲到柜子前拿出一个相框递给赖默夫人。那里头有一张褪了色的照片。
照片上有四个人:一个留胡子的男人,一个丰满的女人(加德纳太太),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还有一个穿着印花裙子、系着围裙的人,是她自己!
赖默夫人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张照片。加德纳太太把汤放在她身边,悄悄离开了房间。
赖默夫人机械地喝着那碗汤。汤很不错,热辣辣的。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是谁疯了?加德纳太太还是她?她们当中肯定有一个疯了!可是还有那个医生。
“我是阿米莉亚·赖默。”她坚决地对自己说,“我知道我是阿米莉亚·赖默,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