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需冗言,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万山沉寂,白云驻足、雾霁散去,所有的树张开年轮的耳朵倾听,所有的草伸展草尖聆听落地之音。相瑜的回答:“妈,妈——妈妈!”
相瑜张开手臂,忘情地奔跑向前。
相瑛晕眩过去,她站立不稳竟然倒了下来!如一只折翅的鸽子堕落。
还是度本初反应神速,他跨步向前,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相瑛。他的身体向后仰倒,相瑛安然无恙,他却被砸倒在地上。
相瑜向前扶起他俩。三人在地上跪成一圈。
相瑜拽紧相瑛的手,说:“妈妈——你是我的妈妈!”
相瑛从度本初的怀抱里欠起身,伸出颤抖的手要抚摸相瑜的脸,颤抖的手指触及到相瑜温暖的脸庞,指头滚落到相瑜的泪珠时,她问:“相—瑜?你是—相—瑜?”
“我是相瑜,我是!”
“天呀!孩子!我的孩子!”相瑛突然迸发出力量,把相瑜的手攥得紧紧的,似乎一松手,相瑜就消失了。她的目光罩着,“你活着?活着!没死去的。”
“活着的!!”
“他把你抢走了,抱回来时你死了。怎么又活过来?怎么就长大了?”相瑜沉睡得太久了。
“你看我长得好好。三十年了,妈妈,已经过了三十年!我三十岁了,怎么不会长大呢?”
“三十年?我怎么不知道呢?”相瑜回望度本初。
度本初含着泪,点头:“三十年,真的是三十年了,你沉睡这么久!”
“啊——”相瑛感觉的自己就这样偎依在他的怀里,偎依了一个早晨或者一个晚上,或者就是偎依着让他喂一顿饭的时光,没相到这样偎依着居然是三十年!相瑛回望的目光里写满了感激!
度本初更紧地抱着她。他额头的汗水渗透出来。
“三十年,你怎么离开的呢?”
“妈妈,我肯定是相瑜。听说是一个脸上长着刀疤的男子把我带到轮船上,带到渝州城里的!”
“脸上长刀疤的男子?一定是度天行!是他带走的你的!”度本初说。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又走了呢?”相瑛又糊涂起来。
“度天行一定是在你跳崖之后,在那个夜晚才回来的。相瑜并没有死去,所以他抱着相瑜离开了雪宝山。老天爷呀,是老天让我们相聚的!”
“是呀,让我能看一眼我的孩子!”相瑛虚弱之极,她艰难地欠起身来,手指颤抖着抚摸着相瑜的脸和手臂。
“女儿!”
“嗳——”
“长这么大了!”
“对,以后我来侍候你,我有三个妈妈了。”
相瑛微微地摇头。
“我们回渝州城去?”
相瑛仍然摇头。她拉起度天行的手,说:“记住,他是你的爸爸,你是蛇巴人的女儿!”
相瑜望着度本初,他真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度本初爱怜地望着相瑜,浅浅地笑,有些羞赧。
相瑜有些怯生生地喊:“爸——爸!”
“嗳!”度本初的眼睛都笑弯了。三十年生失而复得的女儿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已经是我们的蛇巴王了!”
度本初脸上的汗水如注地淌流。相瑜这才注意到殷红的鲜血正从他的胸口渗出,已经浸染了一块。在龙骨峡里他已经身负重伤,他急着要回白洞,因为他已经离开相瑛很长的时间了。他强行支撑,蛇巴人的好体魄才让他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已非普通人能比拟的。刚才接住掉落的相瑛,胸膛受到重击又让他遭受重创!
“爸爸,你的伤?”
相瑛回首也看到了度本初的伤势,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胸膛。“血!你为我受伤了!”
“别怕,我…不会担心!”
“三十年了,你就围绕着我一个人,一个快死去的人。喂饭,翻身,说话,真难为你!我怎么说你呢?你真傻哟!”
度本初把嘴靠在她的额头上:“不这样说。你才是傻,当初为啥要跳崖?你才是傻子!别说这些,你看我们的女儿还活着!”
“长这么大了——高兴!”相瑛说话的时候,眼睛在慢慢闭合。她累,沉睡了三十年积攒的力气就为了醒来这短暂的时光,仿佛所力气快用完了。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度本初胸膛上的血迹在扩散,已经泅红了一大片。
“爸——我给你包扎起来。”
“不用了——已经用不着了!”
“不!你和妈妈都要活下来!活得好好的!”
“不可能了,你再看看妈妈,她的呼吸沉睡着时还弱。她的命真是苦呀!你最后再看看她!”
“妈妈——怎么呢?”
“她快死了,真的要死去!嗯,我也要死了!”
“不能呀,妈妈,你快醒来吧!”相瑜摇晃着妈妈的手。
相瑛努力地睁眼睛,但是眼睛里压上铅块般沉重。捏着相瑜手臂的手指慢慢地松驰下来。她的眼睛里迸流最后的热泪,两颗硕大的泪珠滚落而出,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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