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跃进说,坟地那一片十分荒凉,有大片大片密不透风的松树林,里面阴森森的,每到晚上就会传出一声声怪叫,不知道是什么野兽。
听刘跃进说,前几年镇上有一个小媳妇,和丈夫吵架,一气之下跑到松树林里吊死了,很久以后尸体才被发现。
她死的时候,穿着一身红衣服,只穿了一只鞋,可能是来的路上走丢了。
听刘跃进说,这些年,深更半夜的时候,总有人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在松树林旁边转悠,她低着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刘跃进今天的话特别多。
朱能不想听他说了,结了账,他出门了。
今天镇上逢集,人挺多的。在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心怀鬼胎的人?
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婆,正在用一块年糕哄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朱能一眼就看出了破绽——那个一直在哭的小孩子,没有戴帽子。这么冷的天,一个慈祥的奶奶,带着小孙子出来玩,一定会给小孩子戴上帽子的。
他立刻就断定这个老太婆是白晶晶的同伙。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朱能变得像警察一样敏感、多疑,看谁都像坏人。他想走过去,拆穿这个老太婆,告诉她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他不敢这样做。
于是,他朝前走,去土地庙看一看。
走到周大贵家的时候,朱能看了一眼。他们好像还没有起床,院门紧闭,朱能听见里面有一只猫在孤独地叫,叫声很瘆人。
再往前走就是庄稼地了,空荡荡的,刮着冷飕飕的风。
有一只土狗蹲在庄稼地里,定定地看着他。它身上很脏,只有一个耳朵,看起来极其古怪。看见朱能,它不跑也不叫,一直看他。
朱能哆嗦了一下,继续朝前走。
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从他身后窜了出来,刮着了朱能的肩膀。朱能感觉那个人的身子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似乎是个魂儿。
那个人穿了一身黑衣服。
朱能发现自己的脚步变得很轻,似乎在飘。孤身一人走在这个地方,他感到阴风阵阵,死气沉沉。
没有路了。
前面是一片松树林,里面黑糊糊的。一辆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松树林的外面,穿黑衣服的人不知道去哪了。
要去土地庙,得穿过这片松树林。
朱能一边走,一边朝四周看,周围没有穿黑衣服的人,他的心一点点放下来,可是前面更黑了,仿佛不是白天。
走着走着,那个穿黑衣服的人突然出现在朱能面前,他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一些纸钱,还有几个干巴巴的水果和一瓶酒。他的双眼没有一丝精神,木木地看着朱能,一眨不眨。
“你干吗?”朱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来看我妈。”那个人慢吞吞地说。
这个理由很充分,朱能无话可说了。他只能离开,继续朝前走。
身后,那个人突然说:“在这里,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怕。”
朱能停下了脚步,一头雾水。
“一切都是假的!”那个人冷冷地说。
朱能哆哆嗦嗦地朝前走,走了一阵,他忐忑不安地回头看——穿黑衣服的人依然站在原地,木木地看着他。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他再回头看,那个人凭空消失了。
朱能目瞪口呆。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他走出了这片松树林,还没等他松口气,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叹息声,一个女人的叹息声。
朱能感到脊梁骨发冷,他想起了刘跃进说过的话——
是那个吊死的小媳妇吗?她又在找丢失的鞋?
可是,刘跃进说深更半夜的时候她才会出现,而现在是上午,阳光充足,一切都那么正常,那么美好……
叹息声又响了一次,似乎是在为找不到鞋子而发愁。
“在这里,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怕……一切都是假的!”朱能突然想起了穿黑衣服的人说过的话。
这句话似乎充满魔力,它让朱能的胆子大了很多。
“你过来,我告诉你你的鞋在哪儿。”他故作平静地说。
身后再也没有声音了。
朱能忽然意识到:收破烂的人和穿黑衣服的人,都在帮他!
昨天晚上,收破烂的人说的那些话,仿佛是说给白晶晶听的。还有,刚才穿黑衣服的人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所以他事先提醒了朱能……
他们不是白晶晶的同伙!
难道,他们出现在他面前并不是要监视他,而是监视他身边的白晶晶?
难道白晶晶也在这里?
刚才说话的女人是她吗?
3. 所有人都来了
弄清了土地庙的具体位置以后,朱能就回去了。
说是土地庙,其实就是一个低矮的红砖垒成的小房子,它隐藏在荒草丛中,很不显眼,如果不是前面竖着一根竹竿,朱能还真找不到它。
往回走的路上,一切正常。
在路上,朱能给牛传统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接电话。朱能想,也许这时候牛传统在车上,车子太吵了,他没有听见手机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牛传统在车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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