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好的,谢谢侬啊,施先生。”
她还是操一口香糯的吴侬软语道谢,只是将“逢德”改口“施先生”,已表达了所有不满。所以这个“施先生”听得他心惊肉跳,却也是无可奈何,养了她,又仿佛还欠着她,这是美人儿的特权。施逢德竟真觉得有愧,忙买了一件水貂皮大衣给她,她也是温温笑着收下,连试都不试,只说:“你送的,必定合穿。”他知她是有些鄙夷,但常云的事比什么都要紧,要再砸多少钱下去到底也没有数,所以手不知不觉地紧了。
施逢德断想不到,此后还有一个人送了一份“厚礼”给上官珏儿。
施家大儿媳朱芳华一踏进公公的温柔窝里,便恢复了一些气色,她特意用刨花水抿了头皮,摘去黑纱,只着一件素色旗袍。碰见一位五十上下的妇人,穿质地颇好的短夹袄,正坐在门前剥豆夹。
“小姐,找谁?”
那妇人一头花白的发在枯淡的光线下了无生气,脸上还维持着一种仅接待不速之客用的客气。
“上官小姐在家么?”朱芳华哑着嗓子问道。
“她出去工作了,很晚才回来,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我替您转达?”妇人仍是好脾气地应对。
朱芳华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将东西递给妇人:“这个东西,有人托我来交给她的。”
“是什么呀?”妇人接过,提了一下,满脸的好奇,“还锁上了,钥匙呢?”
“东西就放在她那里,打不打开都不重要。”
朱芳华看着妇人已拿在手里的藤箱,突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7】
唐晖坐在施常云对面,一脸的受宠若惊。
他怎么都想不到施常云会托人送函将自己请到这里,像是有满腹的秘密要抖搂出来,而且他很聪明地带了一盒巧克力过来,让对方眉开眼笑。
“唐先生,你知道什么叫‘坏’吗?”
“什么?”
施常云伸了个懒腰,突然变得眼泪汪汪起来:“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就是坏。不过……也有一些好人,同样会这么做,以为是行了善事。”
“施少有话不妨直说。”唐晖突然有些后悔了,这疯子叫他来,必是有极度不妥的事情相求,可要不要答应却是他的自由。
“听说我嫂子已经疯了,可有这事?”
“嗯。”唐晖勉强点了点头,他并不晓得施家大奶奶的近况,只是假装知道,来套他的下文。
“哈哈!果然啊——不过你别以为女人就比男人脆弱。”施常云突然压低嗓门,“其实她们一个个厉害着哪!”
唐晖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施常云觉得有些无趣,便道:“我被巡捕房带走的那天,身边还有个女人,你知道的吧?”
“知道。”
“她就是小胡蝶,你也知道的吧?”
唐晖语塞,因他确实不知。
“这件事,麻烦你写出来,登在报上。”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是记者啊!记者不就是要对我们这些小市民公开真相的么?何况这小贱人现在失踪了,也许你这一登报,会收到她的一些消息也不一定。何乐不为?”
何乐不为?
杜春晓亦是这么鼓励唐晖的。只有夏冰晓得,她只不过想看看捅了马蜂窝之后的效果。
“写得香艳一些,悬疑一些,把故事都往狠了里说,瞧瞧有什么反应。反正这事儿亦不会登在头版,但一定会有关注。我只是奇怪——”她屈起手指奋力梳了梳杂乱的短发,“孟伯被吊死在那儿之前,究竟有没有杀自己的老板。”
“这事儿与施二少托我做的事有联系?”
“必然是有的,那只藤箱说明高文与施少有联系,而施少说被捕之前正和小胡蝶在一道,随后小胡蝶也不见了。要知道,皇帝牌一旦倒转,正位的皇后牌未曾出现,那么就要在女祭司与男祭司之间找找出路……”杜春晓眼神发亮,将塔罗牌里的皇后、恶魔、男祭司与女祭司列出,再把皇后牌压在男祭司之上,“假设说小胡蝶的失踪与施少有关,而高文的死肯定也和小胡蝶有关系,这三个人,像是招惹了同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事——可能还是那箱子的问题。”
她将女祭司与皇后牌叠在一起,皱眉道:“那只箱子哪儿去了呢?高文死了,孟伯也死了,巡捕大抵也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吧?”
“听说没有那只藤箱子,店里也找过。”夏冰忙接了话。
“所以箱子在哪里呢?找到箱子是否就能找到小胡蝶?或者——”她盯着唐晖看了好一会儿,“施二少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死兄长的真正原因?”
她将恶魔牌握在手心里反复把玩,似是要摩挲出一些真相来。
“唉——”唐晖突然长叹一声,“若不是被小胡蝶的事儿耽搁住了,我倒是心里记挂着另一宗呢!”
“可是黄浦江上每日漂来的浮尸?”杜春晓眉开眼笑,似是突然提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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