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画作尺幅都不是很大,大多是一、二尺见方,画作的内容五花八门,有画佛祖的,有画达摩的,有画读书、下棋的老人的,有画穿着新潮的女子的,也有画各种鸡鸭虫鱼等小动物和瓜果花木等植物的。总的看来,除了与佛教有关的那几幅之外,其他的都是我们平时常见的生活场景。画风非常简单,甚至简单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既无浓淡区分,也无虚实变化,更没有精细的描绘,往往寥寥数笔就是一副作品。
但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画面,却好像磁石一般吸引了我的视线,就觉得有很多东西隐藏在这些画的背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可心里却知道,它们就在那里。我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画作,竟入了迷,也,入了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来,身边只站着容一法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哦,对不起,我走神了。”我忙朝法师解释,又问,“他们两个呢?”
“高上带着小周到河边写生去了。”
“啊?我这样呆了多久了?”
“不久。”法师伸出一根指头,“一小时。”
“啊!”我竟然不知不觉中,就如同梦游般在这些画前站了一个小时?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您看,我都梦忡了。”
“没事,一刻便是一生。”老僧面带微笑手捻佛珠。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细细回味法师话中的含义。
“法师,请问,佛是什么?”
“心中明了一切真相的人。”
“真相……”我沉吟着接着问道,“佛在哪?”
“在世间。”
“不是说,佛会涅槃吗?”
“涅槃不是一种生存状态,而是一种境界。”老僧合掌。
“那……法师,请问,禅是什么?”我也赶紧合掌回揖。
老僧却笑而不答,转身缓步走到一旁的藤椅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等我坐下,他也坐了下来。我看着他,等他讲出答案。可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也看着我。一老一少就这么对望着,一时间,场面显得有些怪异。
“禅,是什么?”我忍不住再次追问。
“禅,是什么。”老僧复述着我的话,依然看着我平静地微笑。
“噢——”猛然间,我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也笑了:“我想,我懂了一点点了。”
“问禅既是问佛。呵呵,一切佛法本来就在你心中,当心灵如镜,能够如实地反映外界,却又不升起其他念头的时候,你就见到佛了。”老僧手捻佛珠笑着说,“高上还小的时候,就在这面墙前站了也快一个小时,连饭都忘记了吃,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画。算起来,你是第二个。”
“哈,”我轻笑一声,“照法师的意思……我有佛缘?”
“心、佛与众生,是三无差别,只看缘深缘浅而已。”
“信佛……是依靠自己吗?”这个问题,其实我以前也想过,但我并不觉得信佛能解决些什么问题。
“自己已被习气所迷,靠不住。”
“信什么,才靠得住呢?”
“真理。”
“……”我似乎又被这位老僧刺中了心中的某个地方,却捉摸不到,但有隐隐的感觉,“好吧,我想,我今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我不知道,或许又什么都没明白。”
老僧又微微一笑:“明白的不一定是明白的,不明白的,或许就是明白的。”
“嗯,我回去再慢慢琢磨。”我转换个话题,“您刚才说,高上小时候也这样看着禅画入了迷?”
“是啊,他刚来的时候,总喜欢站在这面墙前看画,一看就是半天。”
“他看得懂?”
“不知道。看没看懂,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
“您能告诉我,高上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高上那时候才十一岁……”老僧收起了笑容,脸色慢慢地平静下来,平静的如同井水一般……
十七年前的某个深夜,在捞刀河镇西头的一户人家突然失火。附近的居民发现火情后自发进行抢救,但因房子为老式木结构,无论大家如何努力都没能挽回毁灭的结局。等消防队赶到现场时,整个房屋早已焚化成了一片灰烬。
后来,消防队员在废墟中找到三具已经烧焦的尸体,一男一女两名成年人被烧死在卧房,同时烧死的还有一个刚刚出生才两个月的小女孩。从火灾中得以幸存的,是名十岁的小男孩。他在睡梦中被惊醒之后,跳进厨房的水缸中打湿了身体,撞开木制的窗户逃离了火场。他在撞开窗户时受了伤,所幸保住了性命。
当警察询问男孩详细情况时,他已被突发的惨剧吓得说不出话来。警方经过现场勘查,初步认定死亡的三人与小男孩是一家子,他们是男孩的父母和他的妹妹。正当警察对火灾现场进行进一步事故分析时,又传来河湾中发现男尸的消息,大家把淹死的男人打捞起来,才发现,这个溺水的人,才是常年在外打工的小男孩的父亲!男孩父亲的身上,也满是烧伤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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