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们又停了下来。
“是那边吗?”萨克斯低声问。
“指示牌不清楚。”
萨克斯从汤姆的话音里听出了他很不耐烦。
“那边。”
他们继续走着,经过了一个护士站。几名护士在高高的工作台后面聊天。他们看到了许多医用设备、文件和病人档案,还看到了一些咖啡杯、化妆品和字谜书。萨克斯还注意到那里有许多数独游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游戏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可没那份耐心。
她想,这里的工作人员不会经常参加紧急行动吧。
他们来到第二个护士站,萨克斯走到一名中年护士旁,只说了一句话:“莱姆。”
“啊,对。在这里。”护士抬头看着他们。她没有要查病人登记表或者其他文件。“你们是——”
“他的搭档。”她说,此前她曾多次在工作和私人场合用这个词来指称林肯,但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么说是多么苍白。她不喜欢这个词。她讨厌这个词。
汤姆说自己是“护工”。
“我恐怕不知道任何细节。”护士说。这正是萨克斯本来要问的问题。“你们跟我来吧。”
护士领着他们走过另一条走廊,这里比第一条还要昏暗。虽然走廊里洁净而有条理,设计也很人性化,但还是令人厌恶。
还有什么词比“令人厌恶”更适合用来形容医院的呢?
他们快要走到一个房门开着的房间时,护士说:“请在这里等吧,马上就有人来。”
护士很快消失了,好像害怕他们俩会把她按在椅子上进行审问似的。其实,萨克斯心里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萨克斯和汤姆走进等待室。里面没人。隆恩·塞利托、林肯的堂兄亚瑟及其妻子朱迪正在往这里赶,萨克斯的妈妈罗丝也正在路上,她本来想坐地铁,萨克斯坚持要她坐出租车来。
他们默默地坐着。萨克斯拿起桌上的一本数独书,翻看着。汤姆看着她,突然抓住她的手,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萨克斯很少看到他这样。
汤姆说:“他什么都没有说,简直是滴水不漏。”
“你觉得奇怪吗?”
他说是的。但很快又说:“不。”
一个身穿正装,歪戴着领带的男人进了等待室,他看看已经在里面的那两个人的脸色,决定还是在别处等。萨克斯一点也不怪他。
在这样的时候,你可不想和陌生人共处在一个公共空间里。
萨克斯把头靠在汤姆身上,汤姆则紧紧搂着她。她已经忘记了这是一个坚强的男人。
今天晚上的这十二个小时或许是她认识林肯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最紧张、最不同寻常的时段。早晨,她从布鲁克林赶回林肯的住处,看到汤姆正看着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汤姆看着她的身后,眉头紧皱。
“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回头看。
“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谁?”
“林肯。”
“没有。”
“见鬼。他失踪了。”
自从有了红色风暴箭头牌轮椅,林肯就和其他人一样行动自由。尽管他对户外活动不感兴趣,宁愿待在实验室里,围着那些设备转,绞尽脑汁破案,但是,以前他也曾经独自一人去过中央公园。
按照林肯的要求,汤姆帮他早早起了床,穿好衣服后坐到轮椅上。林肯说:“我约了人吃早饭。”
“我们去哪儿?”汤姆问。
“‘我’是第一人称单数,汤姆。‘我们’才是复数。虽然都是第一人称代词,但除此而外,它们之间几乎没有共同之处了。没有请你去,这是为了你好。你去了会觉得无聊的。”
“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会觉得无聊,林肯。”
“哈哈——我很快就回来。”
林肯当时的心情很好,于是,汤姆就答应了。
但从那以后,林肯就再也没有回来。
萨克斯来了之后,又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人心里的好奇变成了担心。但就在那时,他们的电脑和黑莓手机都发出“叮”的一声响,两人同时收到了一封电邮。是林肯·莱姆一如既往的简洁风格。汤姆,萨克斯:
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我不能再以目前的状态生活下去了。
“不。”汤姆倒吸了一口气。
“往下看。”
近来发生的几件事表明,身体上的一些缺憾已经让我无法接受。有两件事促使我采取行动。一是阿伦·科佩斯基的来访,它告诉我,我永远也不会自杀,但死亡的风险不会阻止我做出决定。
第二件事是和苏珊·斯特林格的见面。她说世界上没有巧合,她觉得是命中注定,要由她告诉我彭布罗克脊椎损伤治疗中心。(你们知道我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如果你们觉得我应该在此处打LOL,那你们就错了。)
我和该治疗中心进行了多次讨论,为未来的八个月时间中的各种治疗事务做了四项安排,第一项安排马上开始实施。
当然,我有可能无法进行余下的三项安排,但我没有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事情如我想象的那样,我将在一两天之后跟你们详细讲述手术中的血腥细节;如果出了意外,汤姆,你知道我所有的文件都放在什么地方。哦,有一件事忘记写进遗嘱了:把我所有的酒都交给亚瑟。他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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