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释说,彭布罗克中心的医生都是来自全球的顶尖医学院。
他们宣称的疗效也很现实——也就是没有虚夸。像莱姆这样的四肢瘫痪病人不可能再次走路,但他的肺功能会有所改进,或许还能让其他手指动弹,最重要的是,恢复对大小便的控制。这会极大地帮助降低“反射异常发作”的风险——也就是血压迅速增高,导致中风,可能使得他的残障更为严重,或者直接丧命。
“这帮了我许多。我想再过几年,我会能再次行走。”
莱姆点着头。他想不到该说什么。
“我不为他们工作。我不是个残障人士权利鼓吹者。我是个编辑,又碰巧是截瘫病人。”这一摹仿令莱姆淡淡一笑。苏珊继续说:“但是,当萨克斯警探说她和你一道工作时,我想到了命运。我注定要过来告诉你彭布罗克中心的事情。他们能帮你。”
“我……谢谢你的好意。”
“当然,我读过有关你的报道。你为这座城市做了许多好事。也许是时候为你自己做点好事了。”
“这个嘛,有点复杂。”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风险。你应该担心的。”
确实,作为一个C4级四肢瘫痪病人,手术对他来说风险大得多。他更会面临血压、呼吸、感染并发症方面的问题。问题在于权衡轻重。手术是否值得冒风险?几年前,他差点就要接受一个手术,但一桩突发的案件令手术改期。他永久推迟了任何那类医学治疗。
但是现在呢?他思忖起来:他的生活是否如他所愿?当然不是。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他深爱萨克斯,她也爱他。他是为自己的工作而活的。他并不急于抛下所有这些,去追逐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平时将自己的个人情绪隐藏得严严实实,这次却一反常态,告诉了苏珊·斯特林格自己的顾虑,她也表示理解。
接着,莱姆又做出一件令自己更加惊讶的事,他又说出了一件根本没有告诉过太多人的事情。“我觉得,我主要只剩下头脑。我在头脑里还活着。我有时会想,我是现在这样一个犯罪学家,这就是原因之一。我不会分心。我的力量来自于我的残障。假如我要改变,假如我要变得‘正常’,那会不会影响我作为鉴识科学家的一面呢?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接受那种改变。”
苏珊思忖着:“这是个有趣的想法。但我琢磨这是不是你的拐杖,一个不去冒风险的借口。”
莱姆对此很欣赏。他喜欢直言直语。他冲着自己的轮椅点点头。“对我来说,拄拐杖是前进一大步啦。”
苏珊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想法。”莱姆说道,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说,苏珊又以惺惺相惜的眼神注视着他。现在,这一神情不那么惹莱姆难受了,但依旧让他感觉尴尬。
她后靠在椅背上,说:“使命完成。”
莱姆皱起眉头。
苏珊说:“我帮你发现了两根你或许就不会发现的纤维。”她笑着说,“希望会有更多线索。”她的视线又移回到莱姆身上,“但有时候,小细节会产生积极影响。现在,我应该走了。”
萨克斯谢过她后,汤姆送她出门。
莱姆等她离去后,说:“这是一个骗局,对吧?”
萨克斯答道:“莱姆,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个骗局。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询问她。当我打电话给她安排此事时,我们有过攀谈。她听说我和你共事,就想发表她的那通推销说辞。我告诉她,我会把她弄进去见见你。”
莱姆露出了转瞬即逝的笑容。
莱姆随后就收起了笑容,因为萨克斯弯下腰,用梅尔·库柏听不见的音量说道:“莱姆,我喜欢现在的你,不想你有任何的改变。但我想确保你健康。对我来说,我只担心这个。你无论选择什么,都行。”
莱姆这时回想起“有尊严地死”组织的科佩斯基医生留下的小册子的书名。
《选择》。
她俯下身,亲吻了他。莱姆觉得萨克斯的手掌在抚摩他的侧脑勺,掌心贴在上面,不单单是爱抚那么简单。
“我有温度?”他问道,同时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萨克斯笑着说:“莱姆,我们每个人都有温度。你有没有发烧,我说不上来。”她再次亲吻他,“现在睡一觉吧。梅尔和我会继续在这儿干一阵。我很快就会上床睡觉。”她走回到她发现的物证旁。
莱姆有点犹豫,但他随即做出判断,自己确实疲惫不堪得眼下根本帮不上忙。他推动轮椅,移向电梯,汤姆在那儿等候着他,随后他们开始乘坐狭小的轿箱往上去。汗珠继续出现在他的额头,在他看来自己的脸颊绯红。这些是“反射异常”的症状。但他没有头痛,也未感觉到反射异常发作之前的知觉袭击。汤姆让莱姆准备好上床睡觉,处理好夜里的琐碎事。血压计和温度计就放在伸手可及之处。“血压有点高一”他说道。至于温度计呢,事实上莱姆并没有发烧。
汤姆平稳自如地抱他迸被窝,莱姆脑海里仿佛重新听到萨克斯几分钟之前的评语。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杰佛瑞·迪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