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气味。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这种气味让他想起老婆的洗衣机里的电动马达短路、绝缘层烧起来的那一次。恶臭无比。变电站的门口飘出了一缕黑烟。
阿尔冈昆的员工原来是为这个而来的。
肯定一团糟。司机揣想,这是不是表示会发生停电,交通灯也会熄灭呢。那是司机所担心的。穿越市中心的车程,一般情况下需要二十分钟,停电后会变成几小时。可是呢,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他最好为消防部门让出这块门前的空地。他对站在斜板上的乘客打了个手势,“嘿,先生,我要开车了。赶快上车——”
那位乘客依然对那股异味紧蹙眉头,正当他转过身要登上公交车时,司机听见变电站里传出巨响。声音尖锐得几乎像枪声。接着,出现了一下亮光,仿佛有一打太阳照耀在公交车和变电站窗口垂下的电缆之间的整条人行道上。
乘客们立刻消失在一团极亮的火焰里。
司机的视觉一下子就变成了灰色的余像。爆炸声响犹如撕扯东西的噼啪声,又像霰弹枪开火的声音,震耳欲聋。虽然他系上了安全带,但上身依然向后撞在公交车一侧的玻璃上。
司机通过半聋的耳朵,听见了乘客们尖叫声的回响。
透过半盲的眼睛,他看见火舌舐动。
司机渐渐失去意识,脑子里却还在琢磨,可不可能是他引发了这场火灾。
第三章
“我必须告诉你。他走出了机场,一个小时前在墨西哥城市中心被人发现。”
“不,”林肯·莱姆叹息道,闭上眼,“不……”
艾米莉亚·萨克斯坐在莱姆的红色风暴箭头牌轮椅旁,身体前倾,对着电话机的话筒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边通话,一边还拉直自己的一头红色长发,打理成马尾辫。
“等我们收到伦敦发来的航班信息时,飞机早就着陆了。”电话那头的女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看起来他藏匿了一辆运货卡车,偷偷摸摸地从机场服务区出人口开走了。我会给你们看我们从墨西哥警方手上拿到的监视录像带。我收到了一条链接。稍等片刻。”女人的声音变小,她在和同事讲话,向他下达有关监视视频的指示。
此刻正午刚过,莱姆和萨克斯坐在林肯家底楼客厅改造成的鉴识实验室里。林肯·莱姆的这栋宅邸位于中央公园西大道,以前是一座哥特风格的维多利亚时代建筑,里面或许还住过一些不怎么古怪的维多利亚时代人士(林肯喜欢抱持这种想法)。比如不认输的生意人,谎话连篇的政客,高明的诈骗犯。也许还有一位清廉刚正、爱爆人头的警察局长。莱姆写过一本有关昔日纽约犯罪活动的经典著作,还尝试过用他掌握的史料来追查这栋宅邸主人的谱系,但却一无所获。
莱姆揣测,和他们交谈的女人会坐在一栋更摩登的楼房里,距离纽约有三千英里的加州调查局蒙特雷分局。加州调查局特工凯瑟琳·丹斯已经与莱姆和萨克斯共事有数年之久,一起调查一宗与眼下他们就快抓捕到的男人有关的案子。他们认为,理查德·洛根是他的真名。然而,林肯·莱姆想到他时,多数时候都用他的外号:钟表匠。
他是个职业罪犯,精确地谋划犯罪,还以同样精确的态度投身于自己的爱好和激情之所在——制造钟表。莱姆和这个杀手打过几回交道;他挫败了杀手的一个阴谋,却未能阻止对方的另一个阴谋。林肯·莱姆依然认为,如果算总分的话,他是输家,因为钟表匠还未落人法网。
莱姆把脑袋靠在轮椅上,想象着洛根的模样。莱姆亲眼见过他,而且是从很近的距离。他身材瘦削,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在被警方审讯时,眼睛里露着笑意,从未透露过他正在谋划的大杀戮的蛛丝马迹。他似乎天生就如此沉着,莱姆觉得,这大概是理查德·洛根身上最让人忧虑的特质了吧。一个人意气用事的话,就会大意而犯错,可还没人指控过理查德·洛根情绪化。
理查德·洛根受雇来实施盗窃、非法军火买卖,或者其他任何需要精心谋划和无情实施的犯罪活动,但他最主要承接的买卖是谋杀——谋杀证人、告密者、政治家、商人。最近的情报揭示,理查德在墨西哥某地接受了一笔谋杀生意。莱姆联系了丹斯,她在美国边境以南人脉极广——几年前,凯瑟琳·丹斯自己也差点被“钟表匠”的一个同伙杀掉。凭借着在墨西哥的人脉,丹斯代表美国政府参与了逮捕和引渡理查德·洛根的行动,与墨西哥联邦警察局的一位高级探员阿图罗·迪亚兹共事,迪亚兹是个工作卖力的年轻警官。
那天早晨,他们得知钟表匠会坐航班到墨西哥城。丹斯打电话给迪亚兹,他又匆忙部署警力,准备截住洛根。然而,从丹斯刚刚传回的消息来看,警察去晚了一步。
“你们准备好接收视频了吗?”丹斯问道。
“发来吧。”莱姆移动右手食指——那是他仅剩下的几根能动弹的手指之一——让电动轮椅靠近屏幕。他是C4级别的四肢瘫痪病人,肩部以下的大部分身体都无法动弹。
实验室里有好几台平板显示器,其中一台屏幕上显示出夜晚机场的模糊图像。机场围栏两旁的地上丢满了各种垃圾、废弃的纸板箱、罐头和油桶。一架私人货机进入视野,飞机刚停下,后舱门就打开了,一名男子跳下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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