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特注视着工地,一个工人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个工人的穿着与众不同——深蓝色的连体服,黄色安全帽——肩上扛着一盘电缆或光缆。他从工地后面附近的一个沙井里钻出来,站起身,环顾四周,眨了眨眼。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接着就合上了手机,穿过工地,却没有离去,而是径直走向了工地隔壁的那栋楼房。他轻松自如地看着楼房,脚步轻快,显然他很享受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一切看来都如此正常。身着蓝色连体服的工人,可能就是三十年前的费特。他现在可能是费特手底下的任何一个员工。
费特开始放松下来。这一幕令他感觉自在而熟悉——看着蓝衣男子和其他身着卡哈特夹克、连体服的工人手拿工具和零件,彼此说笑着。他想起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同事,他们就像一家人。年纪较长的同事都是白人,不爱说话,身无几两肉,被太阳晒得黑黑的,仿佛他们从生下来起就在搅拌混凝土,而年轻的工人都来自拉丁美洲,聊起天来仿佛暴风雨来袭,干起活来更为细致和骄傲。
这让费特相信,也许纽约市和他这次与之打交道的纽约人在许多方面,与他的世界和那些栖息其中的人类似。
放松吧。
接着,他的目光跟随着那个身穿蓝色连体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男子,看着他消失在建筑工地对面的一栋建筑里。那是一所学校。山姆·费特注意到窗户上的标示:弹跳器马拉松募款赛五月一日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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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在心底里笑着承认,也许纽约就是终归与斯科茨代尔有所不同。
第三十三章
莱姆继续审视着物证,拼命地想要在犯罪现场收集到的那些表面看来毫无关联的金属颗粒、塑料碎片和尘埃之中,找到一些联系,激发想象,帮助萨克斯琢磨出高特到底在哪儿把那条致命的电缆与横贯晨边高地和哈莱姆的输水管线连接。
假如那是他实际所做的事的话。
激发想象……这话说得真别扭,他断想道。
萨克斯继续搜查晨边公园,寻找那根从输电电缆连接到水管的电缆。他知道萨克斯会心神不宁——要找到那根电缆,没有别的方法,只有凑近去看,找到电缆与水管连接的地方。他回忆起昨天萨克斯描述电弧闪络事故导致的金属颗粒把路易斯·马丁的尸体打得千疮百孔时的说话语气,空洞的眼神。
最近的警署派来了几十名制服警察,疏散了晨边公园和水管工程附近楼房里的民众。但电就不能沿着铸铁水管传输到任何一个角落吗?它就不能在一英里之外的厨房里引发电弧闪络吗?
会不会就在他自己的厨房,汤姆正站在水槽跟前的这间厨房?
莱姆瞄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钟。如果他们不能在六十分钟以内找到那根线路,答案就会揭晓。
萨克斯回电说:“莱姆,一无所获。也许是我弄错了。我也在想,输电线路在某个地方必须跨越地铁隧道。假如凶手布置电缆,袭击地铁车辆呢?我还必须搜索地铁隧道。”
“萨克斯,我们还在和阿尔冈昆公司通话,想要缩小范围。我会回电给你。”他冲着梅尔·库柏喊道,“有任何发现吗?”
库柏在和阿尔冈昆控制中心的一名主管通话。依照着安蒂·杰森下达的命令,他和手下的职员在尽力寻找,看输电线路的特定区域内是否有电压波动。这也许有可能侦测到,因为每隔几百英尺,就安装有传感器,假如输电线路出现绝缘或电压下降的问题,电力公司就会收到警示。他们也许有机会精确地找出高特对输电线动手脚、把致命电缆引到地面上的位置。
可是库柏说:“什么发现都没有。对不起。”
莱姆闭上眼睛。他早些时候回避的头痛现在愈演愈烈。他揣想疼痛是不是来自别的地方。四肢瘫痪的人总是有这种顾虑。没有疼痛,你永远不知道造反的身躯要干什么。森林里的一棵树倒地的话,当然会发出噪音,即使森林里半个人影也没有。然而,假如你都感知不了疼痛,疼痛到底算不算存在呢?
莱姆觉察到,这些想法只会令他心情抑郁。他也心知肚明,自己近来常常如此。他吃不准为什么。但他无法摆脱这些念头。
更为古怪的是,不像他昨天在这个时间与汤姆吵嘴时那样,他今天一点威士忌都不想碰。他几乎是对喝威士忌的念头感到嫌恶。
这比头痛更令他心烦意乱。
他扫视着物证图表,但视线直接跳过了单词,仿佛它们是用某种外国文字写就的,并且虽然他读书时学过这门外语,但多年未曾使用过。然后他的视线再次落定在物证图表上,循着电力从发电厂逐步流向百姓家。电压逐步降低。
十三万八千伏……
莱姆让梅尔·库柏给阿尔冈昆公司的索默斯打电话。
“特别项目部。”
“是查理·索默斯吗?”
“正是。”
“我是林肯·莱姆。我和艾米莉亚·萨克斯一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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